“有种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好话不说二遍。”
二毛拿起拖把，转身要走，背后传来柯林的娇喝：“站住！”二毛站定，慢慢地回头，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吩咐？”
“取下口罩，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二毛抬手，扒下了口罩。一张黝黑瘦削的布满了毛孔的脸庞失去了口罩的遮掩，完全暴露在柯林的眼前。
“我说呢，说话那么冲，行为那么没有礼貌，原来长着这么一副令人生厌的脸。”说完顿了一下，又眯着眼睛说：“请你再辛苦一趟，扛一桶水上来。”
柯林发出了命令，但二毛的脚却没动。
“你耳朵没问题吧。”可令挖苦道。
“嘿嘿，我倒是希望我耳朵有问题，那样我就听不见鬼哭狼嚎了，我想请教你一下，请问的庐山真面目怎么了。”二毛的眼球定格在眼眶里，两道寒光直逼柯林。
柯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出格，但又不愿被二毛的气势所压倒，不屑地说：“有高山有峡谷，有河流有森林，挺富有诗意的。”
“你不会是想到里面去游览一番吧。”二毛俏皮地说。
“流氓，上面不长眼，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东西，有碍观瞻，影响人的食欲。”
二毛把拖把扔在地上，走进柯林，双手抱肩，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我为你服务还服务出麻烦来了，我倒想问问，我怎么流氓了，是我长得像流氓还是对你做了什么，我知道你是副局长，可你的行为和你副局长的身份极不般配，在我看来，你所有的行为才更像一个流氓。”
柯林从来没被人这样辱骂过，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拖把并高高举起，照着二毛就拍了下去。二毛头一歪，但还是被拖把拍中了肩膀。他害怕再惹出什么麻烦，连打扫卫生的工具也顾不上拿，扭头就跑出了办公室。
二毛从楼下跑下来，跑到三楼是碰到了钟海。
“海哥，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要辞职。”
“怎么啦？这么多人呆在这里，怎么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要是说这里不是动物呆的地方，我还略微表示赞同。”
“我遇到魔女了……看样子还是个局长一类的官员，可她一说话就凶巴巴的，好像我前辈子欠了她几吊钱似的。”
二毛断断续续讲述了和柯林的争执，钟海已经明白，肯定是那个脾气古怪的老雏柯林找了二毛的麻烦，但他在没有弄清详细情况之前，不想站在二毛这边，就数落二毛说：“你说的那个人我清楚，是人事局的副局长，一定是你招惹了她，不然，她一个局长，又是个女的，怎么会那样对待你，我和她相处了几天了，她一直很温顺，不像你说的那样。”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活我不干了，工地上虽然苦点累点，但最起码人和人平等，我受不了他们低看我的目光。”
钟海哼了一声，说：“工地上有工地上的好处，这里也有这里的好处，在这里干活，虽然不好听，最起码不会流一身臭汗，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不该撂挑子，你想走，我不放，如果你非要走，只怕你工地上的活也会泡汤，想要钱也没门，不信你试试。”
二毛还要争辩，钟海接到了柯林的电话。柯林先问钟海在哪儿，然后要钟海马上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听柯林说话的语气，好像她和钟海很熟悉，要么就是钟海欠了人情或其他的什么。
“等着我，别胡思乱想，今天的事交给我处理，我会给你圆满的答复。”钟海临走之前给二毛撂下了一句话。
钟海敲门，柯林以女性特有成熟温柔的声音邀请钟海走进了办公室。看到钟海，柯林掩饰着内心的兴奋，绷着脸问道：“小钟同志，你干的好好的，怎么又换人了。”
“呵护，是这样的，我这几天身体不适，所以就找了临时替身，我刚才听说他得罪你老人家了。”
“什么老人家，我老了么，按照现在年龄划分的标准，我正年轻呢，以后不许你这么叫我，另外，你说你听说他得罪我了，只怕不是心里话吧，他是不是到你哪儿告我状了，说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歪曲了我的形象，败坏了我的名声。”
“没有，在我的开导下，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他的错误，他打算要来向你道歉了，我怕他打扰你的工作，所以就没让他来，如果你现在点头，我马上把他叫来，让他给你三鞠躬……”
柯林听钟海油嘴滑舌，但却喜上眉梢，她丝毫没有掩饰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接着钟海的话，说：“无论真假，你能这样安慰我，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工作，我倒是不忙，你刚踏入社会，对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当然对我也不了解，我表面上看是个副局长，其实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叫尸位素餐，你也看到了，我上班后除了接个电话喝喝茶水看张报纸，基本属于无所事事的那种。”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钟海问道。
柯林指着椅子，邀请钟海入座，等钟海坐定，才叹口气，带着哀怨的语调说：“论说你是个保洁员，我是个副局长，咱们之间还存在相当的距离，我不是有意贬低你，现实就如此，还希望你别介意。有些话我不该对你说，可是，谁让我看着你顺眼呢，所以，我今天就敞开心扉，把该说和不该说的都对你说说，我刚参加工作时，也是托了人走了后门被分到人事局工作，那时的人事局，是个有职有权的部门，各职能部门之间人员的调动，甚至各个企业之间人员的流动，人事局都能插上话，给你举个例子说吧，就拿你来说吧，如果放在那个时代，咱们要是认识，你想进哪个部门工作，尤其是效益好一点的企业，我一句话，或者人事局里随便那个人替你活动一下，一顿饭，几样礼品，就能安排你的工作，可是现在不行了，政府的职能转变了，由原来管理的角色转变成了为企业和其他单位服务的角色，所以，人事局的事就少了，中国的事你还不是很清楚，但我算看透了，在政府工作的人都埋怨自己的工作累，其实他们说的都不是心里话，他们希望累，希望管事多，因为只有管事多，才存在很多利益，再往深处我也不说了，我想你是个聪明人，肯定一点就透。”
钟海大致明白了柯林表达的深意，某非就是说她这个人事局副局长就只是个只拿工资没有实权的闲差。对于这些，钟海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二毛怎么得罪了她，于是就绕着弯子说：“柯局长，刚才来打扫卫生的那个小伙子是个老实人，家里也不宽裕，如果他哪些地方做得不对，还请你当面多多指教，千万别客气，如果他不服从管教，你就对我说，我来收拾他。”
无聊的柯林正想在钟海面前数落一下没眼色的二毛，接着钟海的话就更加来了精神，她把剩下的半拉子油饼递给钟海，示意钟海放进墙角的塑料垃圾桶，才说：“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愣头愣脑的首先没敲门就闯进了房间，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你知道我是个女同志，女同志不同于男同志，有很多隐私，上班的时候还不定在房间里干什么了，他不打招呼就闯进来，要是真的看见了什么，影响多不好，这是其一，其二，他的手脚太不麻利，我让他拖我脚下的地板，你猜他都做了些什么，竟然把拖把放在我鞋子上，告诉你，我这双鞋子还是从去年到广州出差时卖的，是地道的法国货，我平时都舍不得穿，你看看，他把鞋子给我搞成了什么样……”
柯林说着，竟然抬起脚来，要钟海看她的鞋子。钟海碍于礼貌，随便看了一眼，但却发现，柯林脚上的鞋面不是普通的牛皮，而由蛇皮或者莽皮做成的，不禁脱口道：“难怪他不高兴，他是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原来你穿的是一双蛇皮鞋子，蟒蛇是国家保护动物，你穿着由蟒蛇皮制成的鞋子，他当然不高兴了。”
“有人做有人卖，当然就有人穿，也许是人工养殖的。”
“不好，还是不好。”钟海摇摇头说。
“你也认为我不该穿这样的鞋子？”柯林很认真地问道。
“当然了，看到你穿着蟒蛇皮制成的鞋子，我想到了一个成语，只是不好意思说，怕你怪罪我。”
“没事，大姐恕你无罪。”
“那我可就直言不讳了，蛇鼠一窝，这么美丽的大姐，穿着一双蟒蛇皮的鞋子，还真的败坏了你的形象。”
柯林一愣，咯咯大笑，指着钟海说：“学中文的就是善于联想，一双鞋子，你不但能联想到动物保护，还能想起一个恰当的成语，这么说，我是不该穿蟒蛇皮的鞋子，既然你也讨厌我穿蟒蛇皮的鞋子，我索性就脱了掉了，不穿了。”
钟海以为柯林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话音未落，就抬起脚来，先脱掉了左脚的鞋子，又脱掉了右脚的鞋子，然后把两双鞋子摆在桌子上，说：“钟海，请你帮姐姐把鞋子丢尽垃圾桶里。”
至此，钟海还不信柯林的话，但钟海也是个很二的人，他嘿嘿一笑，抓起鞋子一转身，走到墙角，一甩手，把鞋子丢尽了垃圾桶。回头才对柯林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把话说在前边，你今天没鞋子穿，别赖我，我是不会去给你买鞋子的，再说，我今天出来得急，也没带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