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爹说句不该说的话，要是说的不在地方，你别怪我。”老人家看看钟海，欲言又止。年轻的时候，老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是钟海的天，现在老了，钟海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他的天。钟海现在是中学的秘书，还交了这么个漂亮的城里女娃，有钱花，有车坐，但在老人看来，钟海毕竟年轻，社会经验欠缺，很多事还需要老人的指导。
“我是你儿子，你教育儿子没什么不妥的，有什么话只管说。”钟海放慢了速度，微笑着说。
“男人在年轻时都风流，爹想当年也和你一样。”
“嗯。”
“但是，凡事必须有个度。”
“嗯。”
“那种事在几种情况下做不得。”
“什么事？”
“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
钟海的脸红，没再嗯，他知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
“哪几种情况呢，第一，事前和事后不能沾凉水，我们村以前就有个人，第二天要去挖井，他爹就怕他做那事，晚上特意在他的窗户下告诉他明天要下井，叫他早点休息，完别活动，儿子没领会老人家的意思，结果头天晚上就做了那事，第二天下到井里就送了命……还有一个人，事后吃了一只苹果，结果差点要了小命。第二，不能太频繁，色这种东西是刮骨钢刀，一时半会儿显现不出来，时间长了就面黄肌瘦，人不人鬼不鬼的，尤其到老的时候，弯腰驼背，路都走不动，你看看我，比同龄的人都健康，为什么呀，就是因为你妈死得早，某某和我同龄，都是某某年出生的，三年前都去马克思那儿报到了，第三……”
老人说完，钟海的脸早已红得像个猴腚，他想不到，男欢女爱中还有这么多学问，但这话从他老爹的嘴里说出来，他不但感到别扭，还感到有点难为情。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别人能说，爹不能说。
钟海望望车窗外，想转移话题，就说：“爹，你看看，城市的楼房高不高，人多不多。”
“小子，别蒙我，我知道你听着不受用，你爷爷当年也是这样教育我的，我现在告诉你，你将来以后告诉你儿子，不能犯错，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不希望你吃亏。”
“知道了，害臊不。”
“我知道你害臊，但害臊不害命，听爹的没错。”
老人家一字一句地说，“下井那个死得冤枉，他爹要是把话给他说个明明白白，他也不会为那事送了小命，那年才二十四，多可惜。爹可就是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替你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
钟海领着他爹到菜市场和安州市顶级百货超市转了一个上午，中午回家时，看到楼下停下了一辆崭新的丰田越野车。
车子是乳白色的，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车身呈流线型，四个轮胎黑黝黝的，还没沾到灰尘，后边挂着一个备胎。钟海下车，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转到车尾时，他用手狠狠地捶在备胎上，没想到越野车发出了警报声。老人家没听过这种声音，拉着钟海就往楼道上跑。钟海问怎么了，老人家说：“只有警车才会发出这种叫声，以后没事别动人家的东西，这辆车估计是警车。”
“没事，这是警报器，防贼的。”
老人家拽着钟海刚走到单元口，还没进去，就看见吴子玥扶着栏杆从楼上走下来。她和平时一样，走得很矜持，一步一步的，带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尤其是两缕垂在胸前的头发，随着身子的摇晃一飘一飘的，把本来就风韵十足的吴子玥衬托得更加超凡脱俗。
“你怎么下来了。”钟海问道。
“我带你看看那辆车。”吴子玥拉着钟海的手向车子走去。
“别人的车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也是别人的。”
“先看看再说，如果你喜欢，咱们也能买一辆。”
“我本来买得起的，还不是因为王一鸣。”钟海说。
老人家好像听出了什么，不由问道：“儿子，这车好贵，估计得够咱家盖一座二层楼房了，你哪来那么多钱。”
“你儿子的本事大了，你都想象不到，他一个晚上都弄了很多钱，这些钱你一辈子也挣不到，不信你问问你儿子。”
钟海知道吴子玥对自己参与赌博不满，就碰碰吴子玥，希望他不要在老人家面前抖出来。吴子玥明白钟海的意思，就赶快改口说：“他中奖了，几百万，把钱都捐献给教育基金了。”
老人听不懂，也不再插话。
吴子玥摸着车子的引擎盖，说：“钟海，这车子怎么样？”
“看样子像是原装的，颜色也不错，开着这种车自我感觉一定良好。”
“想不想要一辆？”
“做梦都想，要不是王一鸣……”
吴子玥一扬手，车子“磁瓦”一声，钟海一愣，问道：“这车……”
“这车归你了。”吴子玥把钥匙向钟海抛过来，着伸手一抓，终止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他正要拉开车门，老人家伸手就把钟海拉到一边，低声地问道：“这女娃刚才说什么，她说把车子送给你了。”
“嗯，没错。”
“孩子，你住着她的房子，她还给你买车，为什么？你是不是出卖了自己。”老人家焦急地问道。
钟海呵呵一笑，说：“我是个男的，她是个女的，我怎么会出卖自己呢，要出卖，也只能是她把自己卖给我。”
老人家使劲地摇头，并低声地说：“儿子，你不懂，在咱们农村，只有男人倒插门时，女方才肯送东西给男人，她有兄弟么？”
“没有。”
“这就坏事了，儿子，你被收买了，小子无能，更名改姓，你嫁给了她，连姓都要该，将来有了孩子，孩子也跟着她姓，这事不成，我坚决不同意，我说怎么了，一个城里女娃，长得又这么漂亮，怎么会找上你这个农村娃，还送你车子，你给我说说，这车到底值多少钱。”
“十万八万吧。”钟海骗他说。
这辆车子，少说也值六十万，但钟海不敢告诉他爹实情。老人家，没见过世面，如果他知道这车子值几十万，还不吓死。
“我的妈呀，值这么多钱，不行，还是不行，她就是给我个老天爷，我也不让我的儿子和孙子改了姓，这种出卖祖宗的事，我不干，饿死也不干，娶不到儿媳也不干，你也不能干，还给她，你马上把钥匙还给她，咱们马上离开这里。”老人家激动地说。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抓紧了钟海的手
“钟海，你和爹在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吴子玥看到钟海和老人家发生了争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笑盈盈地问道。她一边说一边朝两人走过来。
钟海把手从他爹的手里抽出来，笑着说：“爹说了，这车子太漂亮了，他现在就想坐上去找找感觉。”
钟海的意思很明显，他怕老人家当着吴子玥的面发牢骚，吴子玥会感到难堪，他想开车把老人家带出去，躲开这里好好开导一下他爹，叫他不要管他和吴子玥的事。
可老人就是一根筋，认准的事绝不撒手，他领会不到钟海的深刻含义，反而对钟海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只见过天上下冰雹的，还没见过天上掉馅饼的，听爹的话，你现在就把钥匙还给她，如果还欠人家什么，也还给人家，你现在就跟爹回家去。”
钟海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尴尬地看着吴子玥，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吴子玥并不知道老人的心思，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她想当然地以为父子两人因为其他事和发生了争执，就说：“伯父，咱们有话回家再说，别在这里吵吵，别人要是看见了会笑话我们的。”
“伯父？谁是你伯父，我问你，你和我儿子结婚了么？”
“没有呀。”
“我再问你，我儿子现在还是不是我儿子？”
“他当然是你儿子，不但现在是你儿子，将来也是你儿子。”
“那好，我管教我儿子，你多什么嘴。”
这下轮到吴子玥难堪了，她没料到，她亲自把她未来的老公公从郊区接到这里，又给他儿子买了一辆丰田越野车，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她压着心里稍稍的不快，问道：“老人家，我和钟海都还年轻，如果我哪地方得罪了你老人家，还请你明着说出来，我们改正就是了，你千万别生气。”
“你给我儿子买车就得罪我了。”老人家气冲冲地说。
钟海一看不好，赶忙给吴子玥使眼色，说：“玥玥，你先上去，我和我爹一会儿跟着上去。”
吴子玥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两人捣什么鬼，迈动脚步，悻悻地上了楼。
老人看着吴子玥的背影，只见吴子玥扭动腰肢，高跟鞋传来咔咔的响声，披肩的长发忽悠忽悠的，就低声地对钟海说：“你看看，像个小妖精似的，连走路都不会，我可不要这样的女人当我的儿媳，他就是万贯家产我也不稀罕。儿子，人活着要有骨气，不能靠女人活着，走，咱们回家去。”
钟海自然不肯跟他爹回去，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想了一会儿就笑着说：“爹，你确实误会了，我和她只是谈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再说，当初是我追的人家，人家一开始还死活不同意呢，人家好心给我买一辆车，你却疑心重重，说我要嫁给人家，人家会笑话你的。”
老人家冷冷地一笑，说：“放屁，你就编吧，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你想娶人家，人家不但不要你买车买房子，却倒贴你房子给你买车，别没掉下馅饼掉下个砖块来，砸塌了你的鼻子，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卖身的人要干让别人干去，我不稀罕，我老钟家祖宗十八代都没这规矩。”
钟海意识到，无论他现在说什么，他爹都不会再信他。和吴子玥接触这么长时间，钟海还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对吴子玥也存在很多疑惑，现在也想通过他爹弄明白心存的疑惑，于是灵机一动，就说：“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吧，咱们现在就上去，当面问问她，如果她要我嫁给她，还要改姓改名的，我马上跟你回去，这恋爱，我不和他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