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低着头,不敢吱声。李子璇感到不妙,就仔细地把蒋丽君的脸端详了一遍,小声地问道:“乖女儿,他打你啦?”
仅此一问,蒋丽君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哗哗地直往下淌。
蒋建山夫妇已经明白了一切,四道燃烧着怒火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王一鸣,王一鸣知道遮掩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蒋丽君本来还在犯嘀咕,要不要把她和王一鸣怄气并遭到毒打的事告诉她的父母。毕竟,当初她和王一鸣相好时蒋建山和李子璇都持反对意见,自己刚和王一鸣结婚没多久,就闹成了这样,她的脸上也不好看。王一鸣的下跪令蒋丽君意识到,纸里的火已经保不住了,她抹抹眼泪,走到王一鸣跟前,揪着王一鸣的头发,学着王一鸣扇她耳光的样子,左右开弓扇了王一鸣四个耳光,扇完之后仍不解气,骂道:“以后就这样,一报还两报,你打我一巴掌,我就还你两巴掌,你踢我一脚,我就踢你两脚。”
“二老听见没有,你们的宝贝女儿要——”王一鸣还算有理智,下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李子璇得知自己的女儿挨了打,气得直甩手,冲到王一鸣面前,指着王一鸣的鼻子,半天没说出话来。王一鸣捂着脸,抬眼看着李子璇,低声地说:“岳母大人在上,我和丽君这两天发生了点事,具体的内情你们也不清楚,如果你们肯听我说,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你们听,谁对谁错,请你们裁判。”
“放屁,别花言巧语的,当初我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有什么事不能找我们评理,非要动手打我女儿,我女儿从小到大我和她爸爸都没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头,你敢对我女儿动粗,今天要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剁掉你的狗爪子。”李子璇憋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恶毒的话。
蒋建山毕竟是市委书记,见过大场面,女儿和李子璇发火时,他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如一尊佛像,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大无畏气魄。李子璇还要和王一鸣费口舌,蒋建山喝止了李子璇,说:“先别动怒,听听他怎么说。”
王一鸣跪着往前挪动了几下,挪到蒋建山面前,先磕了两个头,然后解释说:“爸爸,我和丽君前两天到算命街算命,一个大仙说她是——爸爸,我实在难以启齿,你还是让丽君背地里告诉我岳母吧。”
“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王一鸣,我们是光明正大的人家,你少来这套,我不要丽君说,就听你的。”蒋建山冷静地说。市委书记的大将风度由此可见一斑。
王一鸣巴不得在两位老人出蒋丽君的丑,同时也给岳父岳母一点难堪,就对着王一鸣拜了一拜,说:“恭敬不如从命,恕小婿无礼了。”
“一鸣,别说。”蒋丽君阻止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要不说,他们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还真的以为我欺负了你。”王一鸣看了蒋丽君一眼,大声地说。
王一鸣站起,站在三人中间,阴着脸,开始了他的演讲:“……许大仙说了,她就是个克星,岳父母在上,我说的都是实情,丽君不信,第二天也去了,不信你们问问她。”
蒋丽君早已脸红,低着头再也不肯吭声,李子璇把蒋丽君搂在怀里,高一声低一声安慰着女儿。
蒋建山站起想踱步,但又觉着客厅里踱步不方便,重新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抽了两口,说:“封建迷信,纯粹是封建迷信,亏你还是中学的校长,连些鬼话你也信。”
“岳父大人在上,我不能不信呀,你是没亲眼看见,大仙抓一把锡纸灰烬往纸上一撒,轻轻一搓,竟然显出字来。”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蒋建山依然冷静地问道。他在找破绽,只有找到破绽才能反击,然后再开始教训王一鸣。
“丽君的前夫是不是出了车祸上了天堂,她和王副省长在一起,结果也出了车祸,这总是事实吧。”
蒋建山无言以对,连一开始气势汹汹的李子璇此时也哑口无言,低下眼睛看着地板。
知女莫如母,李子璇清楚,她的女儿那地方就是童山秃岭,没有一根草,一棵树,环境确实不怎么优美。
王一鸣见自己占了上风,有点洋洋得意,连招呼都不打就坐到了沙发上,屁股刚沾到沙发,还没坐稳,蒋建山就大喝一声道:“起来,谁让你坐下了。”
王一鸣一惊,迅速站起,点头哈腰地说:“岳父大人有何吩咐?”
“你打算怎么办?”蒋建山声音不高不低地问道。
“我人微言轻,一切全听二老裁定。”王一鸣谦虚地说。其实他不是谦虚,他已经证明蒋丽君就是克星,他倒要看看,市委书记和他的夫人如何收场。
“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吧,既然你嫌弃我女儿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也不勉强你和她在一起,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光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你们明天就去领离婚证。丽君,子璇,咱们走。”蒋建山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
蒋丽君和李子璇听蒋建山发了话,自然起身跟着蒋建山身后准备出门。
王一鸣心想这正是和蒋建山讨价还价的机会,没想到老谋深算的蒋建山会给他来这一套。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只要蒋建山带走了蒋丽君,正如蒋丽君预言的那样,别说调到市教育局任副局长,说不定明天他就会接到被免职的通知。
红灯停,绿灯行,蒋建山既是一盏红灯,也是一盏绿灯,此刻,在王一鸣的眼里,蒋建山这盏红灯亮起,升迁的大门对王一鸣已经关闭。
眼看着蒋建山的前脚就要踏出门槛,王一鸣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抓住了蒋丽君的胳膊。
只要能留住蒋丽君,就能留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一点王一鸣不用脑子就能想明白。
蒋丽君想挣开王一鸣的撕拽,但王一鸣发了狠死死不放手,李子璇看着女儿被王一鸣纠缠,推了王一鸣一把,结果被王一鸣躲过,李子璇推了空,反而往前栽去,差点收不住脚摔倒在地。蒋建山本来想吓唬一下王一鸣,现在想见好就收,转身问道:“我都话说明白了,你还纠缠什么,什么也别说,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我告诉你王一鸣,我压根就没看上你这个女婿,放手。”
“我不放手,我和丽君这么长时间了,夫妻间难免小打小闹的闹点别扭,这事暂时分不出对错,但我绝不会放她离开。”
“要她留下干什么,让你殴打让你虐待?”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今天的事怎么说。”蒋建山质问道。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王一鸣把手松开,抡起巴掌照自己的脸上使劲地扇,一下两下三四下,掌声啪啪响,直到打得天昏地暗眼冒金星,蒋建山才给蒋丽君使了个眼色要他制止王一鸣的自虐,蒋丽君会意,上前拉着王一鸣的手。
“好,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这事暂且放在一边,不过请你告诉我,那位大仙叫什么,他在哪个房间。”蒋建山问道。
“算命街东排第一家,门上写着许大仙算命五个大字。”王一鸣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从蒋建山阴沉的脸色,王一鸣一已经感觉到,这位书记可能要去找许大仙算账。
蒋建山和李子璇对女儿的秉性了如指掌,认为她和王一鸣也还般配,再说都已经领了结婚证了,听到王一鸣的保证后,见好就收,把两人挨个数落了一顿,要两人好好过日子,别再相信许大仙那般登不上台面的无聊的话,开车离开了王一鸣的别墅。
看着两位老人离开,蒋丽君想揶揄王一鸣,就低声地说:“草驴换叫驴。”王一鸣一声不吭,挽着王一鸣的胳膊走进了别墅,等锁好了大门,王一鸣独自上楼,蒋丽君站着不动,王一鸣回头要蒋丽君跟上,蒋丽君带着撒娇的口吻说:“老公,背我上去。”
“我膝盖红肿,脸上发烧,头昏眼花的,背不动。”
“背不动你也得背。”言语之间露出轻浮,更想和王一鸣和好。王一鸣虽然心情不好,但已经答应了蒋建山夫妇要好好善待他们的女儿,只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回身蹲在地上,把蒋丽君背到了楼上。
王一鸣知趣,没等蒋丽君发言,就主动把沙发床上的被褥抱到了床上,又亲自铺床叠被。两人都想起许大仙的忠告,虽然钻在一个被窝里,但却互不挨着身子,背对着背,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王一鸣心里不清楚,他究竟该怎么对待蒋丽君,这种同床异梦的日子还能扛多久。
早上的太阳不错,虽然云层厚了些,遮挡了太阳的光线,但太阳却更像个大火轮,清晰的轮廓挂在东边,看起来文静大方。
王一鸣不想呆在家里,不想和蒋丽君呆在一起,但又没地方可去,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开车前往学校,把蒋丽君一个人留在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