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来语去的，田大宝终于被绕了进去。他抓抓后脑勺，想了一会儿，说：“人家家长只告了夏天宇，没告别的老师，所以只能处理夏天宇。”
“你认为你的说法能站得住脚么？”郑洁咄咄逼人地问道。
眼看着田大宝说不出话来，郑洁嘿嘿笑了笑，说：“我给你思考的机会，现在我再去问问这个女人。”
回过头来，她走到李浅秋身前，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姐，然后开口道：“我还能叫你一声大姐吧，你可真是个女强人，好人坏人都让你当了，黑脸白脸都让你唱了，你累不累呀，说你是好人也不是夸你，说你坏人也没辱没你，想当初，是谁开着车一趟两趟往我家跑，好酒好菜的从车上搬下来直往我家里塞，我们拒绝，你却说只要好好管教你的学生，我们缺什么你就给什么，还和我称呼姐妹叫得亲切，到如今，一点小事对不住你儿子，你就翻脸不认人，非要砸了我家老公的饭碗，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不是贪财的人，可是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子暴发户的存在，才把我们拉下水，败坏了我们的形象，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问，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浅秋两腮发红，面对郑洁连珠炮似的责问，只有招架之功，没了还嘴之力。郑洁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又走到王一鸣身边，先哎呦了一声，再把王一鸣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说：“王校长倒是越来越发福了，刚才那个什么纪检组长说了，老师只要吃喝了不该吃喝的，就该受到处罚，我问问你，你吃没吃过不该吃的饭，拿没拿过不该拿的东西，比如有人评职称给你上货，你拒绝过没有，你敢不敢带我们到你家里走走，看看你的储藏室里到底堆满了多少不义之财。如果你不敢带我们到你家里去，那么我问你，在一高这么个教书育人的圣地，有的领导和下属或下属的老婆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是否该受到上级部门的处理。你好好想想，待会儿再回答我。”
王一鸣被问得晕头晕脑的，还没反应过来，郑洁又飘到了田大宝跟前。她嘴角挂着不可一世的微笑，叫了声领导，然后说：“这里面的人都被我数落了一遍，他们的屁股都不干净，现在就剩下你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吃过公款没有——，你不愿回答是不是，没关系，如果你现在不想回答，我给你时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知道你没时间，但我会到教育局去找你。”
眼看着这个女人嚣张到了极点，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要命的是，连教育局的纪检组长她也敢奚落，田大宝再也不能泰然处之，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郑洁就说了一句：泼妇。
然后走到门口，一转身，对王一鸣说：“开除，马上开除，这样的老师不能要，这样的家属不配做老师的家属，你马上起草文件，明天送到局里，我直接批复。”
摔门的声音很大，办公室的人都心都跟着跳了一下。郑洁的戏演过头了，砸场了，一时也愣在那里。
办公室出奇地安静，安静到恐怖的程度，谁也不敢说话，也没兴趣说话，连刚才还无比嚣张的郑洁也闭上了她的八哥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残局。
但残局不能一直说残局，总得有人来打破，而李浅秋就是这个打破残局的人，因为站在或坐在办公室里的人，除了郑洁不在编制之列，就剩下她，郑洁发过了飚，她一另一种方式来表现她的理直气壮。
李浅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站起来走到王一鸣身边，小声地说了声再见，背着坤包离开了办公室，经过郑洁的面前时，故意仰着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郑洁看不惯李浅秋的故作的高雅，用鼻腔狠狠地敲打了李浅秋一回。
夏天宇也感到事态扩大，走到郑洁面前，拽了一下她的衣角，轻声地问道：“你怎么来啦？”
郑洁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就把夏天宇当做了出气筒，狠狠地瞪了夏天宇一眼，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难道我能眼看着你受别人的欺负躲在家里无动于衷，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谁的饭不能吃，非要吃她的，她的饭就那么好吃，你现在就去呀，我就不明白了，别人吃了拿了就没事，偏偏你吃了就有事，我看你在学校就是个受气包窝囊废。”
夏天宇被郑洁骂了个狗血淋头，没趣地走到一边，再也不肯出声。局面不能老这样僵持着，必须还有人打破僵局。办公室只剩下了四个人，钟海又不肯说话，只有王一鸣发言了。而王一鸣刚才被郑洁捅到了要害处，虽然他也反感这个女人，但言语也不敢太激烈，唯恐郑洁会大吵大闹，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来说一句吧。”
“你爱说不说，又没人堵住你的嘴。”郑洁没好气地说。
王一鸣装作不和女人一般见识的模样，不屑地瞪了郑洁一眼，继续说道：“本来呢，我和田组长在电话中已经说好了，表面说要扣发夏老师半年的奖金，要他给李老板道个歉，其实呢，钱，咱们学校掌控着，夏老师在家休息，工资奖金照拿不误，田组长也不知道，可是，你这么一闹腾，把事搅黄了，田组长非要责令我们开除夏老师，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咎由自取了。”
郑洁阴沉着脸，走到王一鸣对面，眯起眼睛看着王一鸣，说：“你也别啰嗦了，直说吧，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我说了，没别的选择，只能按局里的意思办，否则我也得跟着遭殃，钟秘书呀，你马上根据田组长的讲话精神起早一份文件，下午就递到教育局去，我们只管做好我们分内的事，至于田组长批不批，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夏天宇和郑洁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钟海，钟海观察到，夏天宇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哀求，而郑洁的眼睛里则流露出一种茫然。钟海笑笑，说：“王校长，刚才田组长也是在气头上说说而已，咱们也别太当真，如果真的马上把报告递上去，田组长一气之下在上面画个圆圈，夏老师的饭碗可就真的被敲了，如今这个社会，如果失去工作，他一个教学的能干什么，我看还是缓一缓再说。”
王一鸣背着手来回走几步，突然站住，用两根手指指着钟海，说：“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管田组长说的是真的是假的，反正我只能当做真的，他要责怪也不会怪你，只能怪我，我吃罪不起，赶紧的，去把文件起草了，我看后马上送到教育局，我已经得罪了两个人了，不能再把我的顶头上司得罪了。”
说完，瞥了夏天宇和郑洁一眼。
钟海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耸耸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郑洁也算精明人，一看钟海真的去起草文家，脚跟脚就跟了出来，钟海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坐稳，郑洁已经出现在钟海面前。
钟海抬眼看看郑洁，看到郑洁的脸上堆满了成熟的微笑，钟海的心不禁为之一颤，她没想到，刚才还怒气冲天气势逼人的郑洁，抓眼见就变成了一个淑女，看来，世界上存在变色龙绝不是一个美丽的传说，郑洁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钟海被郑洁盯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地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郑洁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钟海的手，说：“钟秘书，你真的要起草文件。”
“吃人饭受人管，我也是不得已，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钟海说。
“我理解，吃哪门子饭都不容易。”郑洁从钟海的手夺过笔，然后往桌子上一扔，转身去给钟海倒水。
郑洁的手很热，很温暖，余温还残留在钟海的手上。他的心怦怦直跳。
一杯水递到了钟海面前，钟海接过来放在桌子上，顺便坐下来。他低着头，看到了郑洁的脚尖。又圆又尖的黑色鞋尖让钟海想起了某个人，是紫月，还是黄一一，要么是蒋丽君，钟海不敢确定。他看着又尖又圆的黑色鞋尖，思想也暂时定格。
“你还有事么？”钟海问道。
“钟秘书，你的笔尖从纸上这么一划，夏天宇的饭碗就真的碎了。”
“我的笔尖不划，他照样被人炒了。”
“请给我们一个缓冲的余地，让我们想想办法，也许能挽救败局。”郑洁说。
“缓冲？多长时间？”钟海仰脸问道。他的目光碰到了郑洁的目光，看到的是一幅真诚而又美丽的面孔。
“两天，只要两天，如果我们想不出办法，你再起草文件，我们绝对无怨无悔。”
钟海叹口气，把笔拿在手里把玩着，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一天，我只能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就这，我还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夏天宇走进来，垂头丧气站在郑洁面前，说：“兄弟，你嫂子不但把田组长得罪了，把王校长也得罪了，我看这次凶多吉少，希望你能帮我一把，深情厚谊，我定当后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