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小碟子。小碟子底部盛开着一朵红色的莲花，绿色的叶子从底部蔓延开来，红得像火，绿的如翡翠，看起来娇艳动人，从而也能看出来，黄素芬在生活用具上很讲究，人的品味也不低。
三人几乎同时坐下，钟海伸出筷子刚想去夹炒凉粉，黄一一就抢先给钟海夹了一个鸡脚，钟海缩回筷子，刚想客气，黄素芬就又夹了一只鸡翅放在钟海的碟子里，钟海谦让，说自己喜欢吃素，黄素芬一笑，说：“荤的素的都要来，尤其是凤爪和凤翅，别看肉少，其实营养最丰富，整个鸡的分量都压在脚上，营养也都集中在脚上，翅膀也一样，鸡要想飞，必须展开翅膀，记住，动物身上最好吃的都在活动最频繁的部位。”
钟海笑笑，夹起一只鸡脚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心里却在想，现在的人就是奇怪，明明是普通的鸡脚，非要起个高贵的名字，叫什么凤爪，明明是鸡翅，却叫做凤翅，钟海虽然没见过凤凰，但总觉得凤凰是美丽的神鸟，如果把凤凰和鸡连在一起，实在是辱没了凤凰的美名。
说到凤凰，钟海就不由想起吴子玥，吴子玥在他的心中永远是一只美丽的凤凰。
黄一一接着黄素芬的话，说：“知道今天妈妈为什么给你做凤爪和凤翅么？”
钟海嘴里吃着东西，不便说话，就摇摇头，黄一一就笑着说：“要你吃凤爪，就是希望你在爱情的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能脚踏实地，不要三心二意，给你做凤翅，就是希望你在事业上如日中天，展翅高飞。总而言之，她就是希望你能爱情事业双丰收，祝福我们像一朵并蒂莲盛开。”
“炒凉粉呢？”钟海问道。
“凉粉凉粉，凉的才叫凉粉，把凉粉炒热了，意味着只要足够的耐心，等火候到了，再冷的心也能捂热了。”黄一一解释说。
“油炸花生米呢？”钟海继续问道。
“这就更好解释了，它和咱们碗里的三样东西连在一起，就能读出新的意义。”
钟海看看碗里的稀饭，只见里面有红枣，有莲子，还有桂圆，但就是不能把他们和花生连在一起。黄一一见钟海不说话，就解释说：“不知道了么，我来告诉你，这四样东西连在一起就叫早生贵子，妈，你说我说的对么？”
黄一一放下筷子，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黄素芬，钟海看着黄一一，只见她的眸子乌黑，眼睛里一尘不染，突然想，如果不是知道了黄一一的过去，就凭着黄一一这副纯真的模样，也还真的像一只凤凰。
“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大家的规矩，尤其是当着陌生人的面，更不能胡言乱语。”
黄一一犟嘴，说：“你错，错，海哥是我的男友，才不是陌生人呢，不但不陌生，还亲密无间呢，钟海，你说是么。”
钟海有种感觉，这母女两人好像是提前串通好的要演一场戏给他看，尤其是早生贵子的寓意，像黄一一这等年龄，黄素芬要是不告诉她，她知道的未必比钟海多。又看看眼前黄一一的神态，笑容满面，精神亢奋，脸上红中透白，白中透红，笑起来如一朵迎春花，和病人的概念根本就不沾边。
提到早生贵子，黄素芬的话也多了起来，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小钟呀，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如果到了像我这把年龄，没有人不想见到下一代人的，咱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是否早日考虑和一一早日结婚，我都想好了，趁着我还年轻，你们结婚后生一男半女，我也好给你照看几年。”
“阿姨——”
“叫我妈。”
“嗯，妈。”钟海叫得有些生硬，但还是叫出了黄素芬的满脸的笑容。
“说说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一一成亲。”
“我刚毕业，还不想这么早结婚，否则会耽搁了事业前程。”
“什么前程不前程的，没事业基础的人才说前程，所谓奔前程，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糊口，说到低还是为了钱，咱家不缺钱，就缺人。”
“我会考虑的。”
“希望你早日考虑成熟，不瞒你说，像一一这等人才，别说在这里，就是在北京，追求她的人也能排成加强排，就拿你今天见过的马丁来说，他早就对一一有意思了，可惜是个瘸子，不然——”
黄素芬正口若悬河说着，两声敲门声传进来。黄一一起身起开门，黄素芬嘟囔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他。”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叫伯母，听声音果然是马丁。
“别没大没小的，叫黄董或黄校长，伯母不是你叫的。”黄一一拦住了马丁，没让他进来。
“是，黄校长。”马丁不情愿地说。
“你知道你喜欢叫，我妈未必喜欢听，以后只能叫黄校长或黄董，不能叫别的，让人听见了容易产生误会。”黄一一依然牢骚满腹，“你来干嘛？”
“我一个人无聊，想和你们娱乐一个晚上，咱们打牌吧。”马丁小心谨慎地说。
黄素芬放下饭碗，冲着门口说：“一一，别那么没礼貌，请马总监进来，我好长时间没打牌了，咱们就玩他两个小时，钟海，你也参与进来。”
马丁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把麻将牌放在沙发上，不请自坐，点燃了一支烟，说：“我知道钟秘书在这里，不然我也不来，咱们四个人正好凑够一个局子——”
还没说完，黄一一一把上去拽掉了马丁嘴巴上的烟，说：“这是无烟房间，别污染了空气，烟鬼。”
烟蒂粘在嘴唇上，黄一一由于用力过猛，拽掉了马丁嘴唇上的薄皮，马丁嘴唇冒血，吸溜了一下，但又无处可吐，只能把血液咽到肚子。黄一一不管不顾，说：“打牌可以，但我们这可是三口之家，你要是输了，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玩玩而已，输赢我倒是不在乎。”马丁无所谓地说。
“我知道你在乎什么？”
“在乎什么？”
“你犯贱。”黄一一说，说完咯咯地笑。黄素芬停不下去了，责怪黄一一，说：“一一，马总监是妈妈的好帮手，不许你胡说。”
“我就胡说，他就是犯贱，贱贱贱。”
“是，我是犯贱，贱到了极点，只要在你面前，我才犯贱。”马丁尴尬地承认道。钟海心想，这家伙想黄一一已经想疯了。想过之后又觉得不妥，他认为，马丁想钱想疯了。
既然想钱想疯了，钟海就决定，今天晚上，他就要露两手，好叫马丁见识一下自己的身手。
黄素芬在厨房收拾碗筷，钟海和黄一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看边说话，把马丁晾在一边，不理不睬，马丁尴尬，问黄一一，说：“牌桌在哪儿？”黄一一斜睨马丁，说：“家里从来不打牌，你既然能带麻将来，怎么不顺便带一张桌子过来。”
马丁犹豫了一下，朝黄一一笑笑，说：“既然公主发话，我遵命就是，你别看我腿脚不灵便，其实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只要你高兴，我随时都听从你的安排。”说着，往那条好腿上拍了一下，黄一一嘻嘻一笑，取笑道：“你轻点。”
“没事，不就拍一下么。”马丁说。能和黄一一搭上话，是他的荣幸，现在，如果黄一一叫命令她脚趾头，他也会马上毫不犹豫地跪在黄一一面前，还要亲自为黄一一脱下鞋子，然后伸出自己的长舌头。这种男人，一句话概括，就一个字：贱！
不过，人没利不早起，他犯贱当时也是为了他的利益，如果能娶到黄一一做老婆，黄素芬的万贯家产就非他莫属了。现在的贱是为了以后的高贵，所以他才不感到委屈。
马丁刚要抬腿离开，黄一一又加了一句，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把另一条腿也拍坏了，就成了双料瘸子，连走路都成问题了。”马丁脸红，低头直往门口走。
钟海觉得黄一一过分，等马丁离开，就质问黄一一，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本身就是瘸子，心里本来就自卑，你如此说人家，你不怕伤了人家的自尊，再说，人家讨好你，也是为你好——”
没等钟海说完，黄一一就迫不及待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就是看不惯他色迷迷的样子，他讨好我，自有他的目的，我才不稀罕呢。”
“你说他色迷迷，哪个男人不色迷迷的，难道我就不怕我也色迷迷的。”
“我巴不得你色迷迷呢，可你就是不色。”
黄素芬从里间走出来，听到两个色长色短的，就问是怎么回事，黄一一说在谈乱马丁呢，马丁这个小子，总是想方设法想接近自己，看她时两眼就像两颗钉子，恨不能钉在自己身上。黄素芬莞尔一笑，坐在黄一一身边，抚摸着黄一一的头，无限怜爱地说：“谁叫我们家一一长得这么水灵呢，年轻男子对你献殷勤，你就是不想接纳，也不该恶语伤人，马丁这小伙也不错，除了腿上有点残疾，其他方面倒也无可挑剔，他向你献殷勤，你看不上他，不搭理他便是了，何苦要损人家呢。”
“我就看不惯他，死瘸子，他要再敢色迷迷地看我，我就剜了他的眼睛，要他一辈子见不到光明。”
三人正说话，马丁扛了一张桌子进来。由于腿瘸，走路时一腿高一腿低，肩膀也时高时低，桌子扛在肩膀上，桌子也随着走路忽高忽低。黄一一见状，好像见了稀奇，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蹦一跳，拍着手说：“好看，太好看了，如果只看桌子不看人，还以为是乌龟跳舞呢。”
“一一，别胡说。”黄素芬拉着脸说。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巴不得当乌龟呢。”马丁厚颜无耻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