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王丰吃过了晚饭,带着一本史书施施然地进了府衙后宅,点起油灯,便在窗前读书。一更刚过,忽听窗外有破风之声,一颗小石头飞了进来,王丰急忙偏头躲过,起身站在窗前看了看,却并无什么动静。
王丰不由笑了一下,开口道:“衙中狐狸可现身一见。如此藏头露尾,莫非是想像小孩儿一般玩躲猫猫吗?”
话音一落,只听院中啾啾有声,片刻之后,有几个面色青紫,蓬头白衣,眼中流血,长舌外凸的身影轻飘飘在窗外飘荡,时而发出“我死得好惨啊!”“还我命来!”“我要吃了你!”这样阴恻恻的声音。
王丰看了一下,见院中并无鬼气,知道是狐狸的幻术,于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表演。
那几个“鬼”见王丰全无惧怕之色,其中一个“女鬼”顿时飞了过来,抵近王丰面前,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丰,王丰也毫不躲闪地与她对视。
就见那女鬼忽然眼皮一翻,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顿时掉落下来,露出血淋淋的两个眼眶。
这一幕极为惊悚,饶是王丰胆子够大却也被吓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闪了闪。面前的女鬼顿时轻笑而退,另外又有一只“鬼”飘了过来,当着王丰的面将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
这次王丰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被吓着,转而笑道:“摘脑袋算什么?有本事就把尾巴摘下来?”
那“鬼”一愣,道:“我没有尾巴!”
王丰指了指他身后,道:“你尾巴早就露出来了。”
那“鬼”急忙转头查看,见并无尾巴,回头看见王丰对着自己发笑,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当下哼了一声,急忙转身离去,满院的“鬼影”随后也消失不见。
过了片刻,有一名青衣老者杵着拐杖走了进来,对王丰拱手道:“我叫吴台,是此间主人,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王丰笑道:“我姓王,现任台州知府是我爹。刚刚吴老丈说你是此间主人,这话却是说错了,这台州府衙乃是朝廷所有,即便是知府大人也不敢说衙门是自己的,你何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
吴台笑了一下,道:“原来是知府的公子!不过这知府大人么我却是见的多了,短的两三年,长的五六年,他也就走了。可是我们家却在这房子里住了近二十年了,论起来我我不是主人谁是主人?”
王丰道:“话不能这么说,这衙门既不是你费钱费力建起来的,你也不曾拥有房契,怎么能说你就是主人?老丈,我劝你一句,既然眷念人间繁华,混迹于市井之中,就该遵守人间礼法,潜形匿迹,隐藏身份,不让人知道。若不然就趁早躲回深山老林之中,免得惹起众怒,招来祸患。”
吴台冷笑了一下,道:“这历任知府都想赶走我一家老小,可却都不能如愿。你又能耐我何?”
王丰叹了一声,道:“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老丈真要如此强硬?”
吴台傲然道:“我就是这么强硬,你又能如何?我告诉你,那王知府若想安安稳稳地坐在大堂之上摆他的威风,从今之后每月都要拿两头羊羔、三十只鸡、三十只鸭、两坛好酒来孝敬我老人家。若不然,我就让他好看。”
王丰皱了皱眉头,道:“吴老丈,我好言好语地劝你,却不是怕了你。无论做人做妖都还是谦虚一点的好,太过张狂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吴台不以为意地道:“这闽浙一带虽多高人,妖鬼更是不少!但我七姓狐族同气连枝,却也从来没有怕过谁!倘若王知府能够拼着官声前途不要,将府衙被狐妖强占之事上奏朝廷,我自然二话不说,就此离去。但他敢吗?他若上奏,朝廷就会斥责他无能,在官场上就再无升迁的可能了。因此他不会舍得上奏的!只能乖乖的被我拿捏。”
王丰闻言,叹了口气,道:“好话说尽,你却仍旧冥顽不灵,真是自寻死路!”说着,拔出朝阳映海分光剑,对吴台道:“我再最后劝你一句,不要再挑事。乖乖让出府衙,另寻住处,免得后悔!”
吴台看了看王丰手中的宝剑,眼中精光一闪,讶异地道:“居然是一柄仙家宝剑,我倒是看走眼了,原来你还有些来头。”
王丰道:“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吴台笑了一下,道:“你法力低微,便有宝剑在手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样!”
王丰顿时怒极而笑道:“是吗!看剑。”说着挥剑而上,那吴台挺杖相迎。王丰的剑上缠绕着一层电光,一挥之下,吴台顿时被打的浑身颤抖,一连三剑,吴台终于承受不住,踉跄着退出了屋外。
王丰估算吴台的修为应该是筑基巅峰,尚未凝结金丹,虽然法力比王丰精深许多,但妖物天生惧怕雷电,因此反被王丰的电剑克制。
而看吴台的气度,似乎是这一窝狐狸之中的主事者。换言之,他的法力应该便是最高的了。如今吴台既然被击败,其他狐狸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当下王丰仗剑追出房去,却又失去了吴台的踪迹。沿着走廊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他狐狸。正欲要另外施展道法,就见房顶上一阵嘈杂之声,无数石块瓦片如雨一般往王丰砸来。
王丰急忙挥剑护住全身,随后退回屋内,大喝道:“你们不要太猖狂了,惹急了我,招出天雷来将你们这一窝狐狸全部杀了!”
就听吴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能够施展雷法的至少也是人仙高手,你不过仗着宝剑之上自生电光,才能在我们面前逞威风罢了,也敢夸口说能招引天雷?”
王丰喝道:“无知蠢狐?你可知兰若寺那只树妖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房间外面顿时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那吴台才颤抖着道:“莫非兰若寺的树妖姥姥是被你所杀?”
王丰傲然道:“是被我先用天雷打成重伤,然后与燕赤霞合力用灵火将之烧灭的。你们若是不信,我这里还有那树妖死后留下的千年树心。”
说着,王丰从怀中掏出了红的晶莹剔透的千年树心,拿下窗户上晃了晃。
外面的狐狸顿时噤若寒蝉。过了好一会儿,只听房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王丰躲在墙后开门一看,却是吴台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低眉顺眼地对王丰鞠躬道:“不知王公子神威,多有冒犯,还请恕罪!既然王公子在这里,我们不敢逗留,今夜就连夜搬走。还请王公子稍稍容我们些时候,让我们能收整行装。公子放心,天亮之前我等一定离去。”
王丰见吴台服软,于是也不为己甚,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那吴台千恩万谢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听院子里面传来悉悉碎碎之声,似乎有许多人在搬抬收拾东西。
等到五更天时,就见一只只狐狸扛着背包蹿梁越墙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