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琰拉着她的衣袖后退几步,站在湖边太危险了。又退后几步,拉开二人距离。
八年前,亦是季夏时节,他来到姑母家中寄住。天气燥热,思及花园小河凉快,他捧着书去花园。步至河边大树下,觉着阴凉便坐下看书。
不曾想大树后边有个挖蚯蚓的小女孩。在他捧着书摇头吟诗之际,跳出一个小女孩,他抬头看着她满脸的泥泞愣了神。
欲掏出袖中的手帕给她,她笑眯眯地举起一条黑长的虫。蚯蚓左扭右扭,向他鼻孔伸来,吓得侧过头急忙站起身来。又后退几步,一脚踏空掉进河里。
后来生了几日的病,心里留下了阴影。
其实司木只是想逗逗他,哪知道他如此不经吓,他生病她心里挺愧疚的。
八年后又在同一地方吓到他,实在是天意。
“无碍。你挖蚯蚓是要钓鱼么,怎么不拿铲子挖?”
“本来想挖泥做个泥雕,挖到一条蚯蚓就想着留来钓鱼。”
“我也想做一个泥雕,这些泥够用么?”宋时琰把袖子折三折,蹲下捧起司木挖出来的黑泥。
“够了,那现在就去院子里弄吧。”司木也捧着一堆黑泥,招呼着宋时琰往西风院走。
宋时琰看着她脸上的黑泥不禁笑了。
“你在笑什么?”
“你脸上有泥巴。”
司木用手肘蹭了蹭,不曾想越蹭越花,耳边传来宋时琰朗朗的笑声。
“我去找几把小刀,铁丝和彩釉。你先坐着等一等。”司木也是一时兴起,做泥雕工具还得现成找。
宋时琰叫住往外走的司木,“书柜的青花瓷下面一格的盒子里做泥雕的工具。”
他之前也爱做些泥雕,故院子里留着工具。
“知道了。”听罢,司木才忆起她住在他的院子里。因宋时琰是顾府的常客,顾伯伯便把西风院专门留给他。
宋时琰把刚挖出的湿泥摆在太阳底下晾晒,去去湿气。又去角落的水缸打来一盆水放在大树下石墩旁。
司木打开盒子,铁丝,刻刀,彩釉一应俱全,感叹,“哇,工具好齐全呐,看不出来你也喜欢做泥雕。”
他的布袋,就像元宛的银针套一样,东西整整齐齐的。
“小时无聊,琢磨着琢磨着工具便多了。我们到树底下弄吧,免得中暑。”正处盛夏,虽距太阳下山只有一个时辰,日光还是毒辣得很。
树下有一个石墩两个小矮凳,说大不大,恰够地方做泥雕。
宋时琰把泥巴挪到石墩上,指着地上的水盆说,“姑娘,洗把脸吧,等下脸上的泥干了。”
“谢谢。”
两人各把一根铁丝上折下折盘出骨架,再把泥巴黏在骨架上,捏出大致形状。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声。司木认真地捏出细节,捏的差不多了,端详许久,觉得这里那里捏得不好。
再看宋时琰修长的手指已经拿着刻刀在上面刻刻画画,已经接近完工。司木又把手里的拆了从来。
她的眉头时蹙时松,小嘴抿着,衣襟沾着泥巴。
宋时琰雕刻完毕,手沾了些水弹在泥雕上,以防干燥后期烧出裂缝。又拿起刷子细细地上彩釉,不一会兔子眼睛变得灵动。
他做的兔子站立着,前爪捧着胡萝卜啃,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宋时琰把兔子放在一旁,看着司木弄她的泥雕。她做的是一对小夫妻,妻子大着肚子,丈夫在摸着孩子的胎动,两人一脸幸福的笑意。
宋时琰抬眼触及她嘴角恬甜的笑容,应该是送给她姐姐的吧,陈墨跟他说在生辰宴向皇上请婚。
打小认识她,她并不似外界所言冷酷绝情,虽说交情不深,但是感知到她是个心底柔软,心灵善良的女子。
“好了。看!像不像我姐姐和陈墨?”
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眼神,宋时琰把视线缓缓下移,小人的眉眼跟陈墨司媛很像,动作自然,令人赞叹。
“像极了。”宋时琰的笑很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我姐姐和陈墨的婚事两家长辈已在商议。我一时不知送什么给姐姐好,便做了这个,希望他们早生贵子。”
“很有心意。”
他又笑了,宋时琰给她的印象就是经常笑,不是笑面狐狸,是那种…温柔的贵公子的感觉。
“你做的兔子好可爱呀,做给心上人么?”这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应该是送给姑娘的吧。
“不是,送给刚来到世上的小侄女。大嫂刚临盆。”
“哇,恭喜恭喜。改天上门拜访贺喜。”司木好奇地问,“取名了么?”
“尚未。”
司木转着脑子帮小孩取名,“女孩子的名字还是文雅一点好。语笑嫣然,语嫣?一顾倾人城,倾城?”
“算了算了,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司木尴尬的笑笑。
“你明日回府?”宋时琰接上话题。
“是呀,回去住两天,便到皇上寿辰。你这几天挺忙的吧?”近年入泾阳贺寿的他国使者都是在十三行的客栈住下,人一多便麻烦多多。
“还好。使臣们明日早晨时分应该就到了。此次南越来了宣王和璇公主,北齐使者是十三皇子和吏部尚书。”
“噢,北齐派了十三皇子?这十三皇子据我所知,并不得宠吧。”司木稍稍惊讶,虽这十三皇子乃北齐太子同胞弟弟,身份不低,还是觉着奇怪。
“北齐近年来实力变强,党派势力复杂,皇子势头说不准。”宋时琰解释。
“南越差不多,近年出现了不少新生的势力。怪事齐发,就如前不久的刺杀,我怎么都想不通区区一个南越太子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刺客阵容。”
大陆上的武尊都是风云人物,有的如她的父亲是大将,有的如皇甫靖是佣兵团团长,次者也是家族长老。甘愿做暗卫刺客的武尊少之又少,南越太子怎会一次刺杀就派出了两名武尊?
南越到底有什么呢?
“红叶团的情报如此厉害,姑娘迟早会知道其间猫腻的。”宋时琰净了手,又换上一盆水,让司木净手。
“宋公子,你可不可以顺便把我这个带去烧窑呀?”平时她都是自己烧的,但是成功几率不大,想着他也是要拿去烧要不顺路。
“好,我尽快。”
“不急,烧出来后,派人送过来就行。一个月后的行程就定了吧,我会处理好我的事情,绝不会给公子麻烦的。”司木把泥雕递给宋时琰,郑重地说着。
“在下相信姑娘。祝姑娘早日康复,在下先行一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