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麻将馆遭遇持枪抢劫一事后,高忠诚回家老实了许多,深居简出,数日里不敢出门。倒不是高忠诚的胆子小,他的姐夫张建军得知此事,给他好一顿批评教育,他觉得姐姐和姐夫说的有道理,就一直在家待了好几天。
张建军现在石油公司任副总,他上中学时和高忠诚是同学,关系一直很要好。后来,张建军通过高忠诚认识了他的姐姐高娜,才有了他们之间姐夫和内弟的进一步亲属关系。
张建军在石油系统工作的久了,坐上副总经理的位置,自然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他圆滑事故,做人滴水不漏。他在私下里不止一次和妻子高娜谈过:高忠诚在糖酒公司改制出来后,平日的私人生活接触人员太复杂,很危险。结果,不幸被他言中,高忠诚捡了条命回来,也算是命大了。
马俊涛被投到笔架山监狱服刑后,刘国花只去过一次。她还留着马俊涛给她写的字条,她想当面问问:两个人之间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爱过?为什么马俊涛一声不吭的离开,宁可再一次去选择牢狱生活,也不选择与我刘国花在一起彼此陪伴走下去?
可是,马俊涛根本不见她,只让狱警传出来一纸离婚协议书。
刘国花不知道他们之间以前的算不算爱情,至少她付出过情感。马俊涛不羁的浪子生活方式本就没有给过她安全感,现在的这纸协议如同对这段婚姻做出的遗嘱,彻底让她心灰意冷。
离婚后的刘国花,日子更不好过。单位处于改革期间,岗位不稳定,而且宾馆曾经理一直对她垂涎已久,之前还顾及马俊涛的一点名号,现在马俊涛入狱且两人离婚的消息在单位传开,更是助长了曾经理的欲望,他一有机会就把刘国花叫到办公室,以谈谈心、工作汇报的名义,借机会动手动脚。
曾经理大名曾为公,都快五十岁了,个子不高。腆个三尺的大肚腩,酒糟鼻子下面总会多几根毛,不知道是未剃的鼻毛还是彰显强大男性荷尔蒙的胡茬子。刘国花想起曾经理的样子,忍不住一顿狂呕。
十一月,八日。
“今天晚上六点半,富贵牡丹厅的宴会很重要。”曾经理吧嗒吧嗒他性感的厚嘴唇,示意给刘国花:“客人全是大领导,连机关局的主任都会在这里一直伺候着。你今天就一个活,专门督导所有的服务人员,不能有一点差错。”
刘国花点点头:“放心,经理。您交给我的任务,一定完成。”
曾经理故作发怒:“说多少次了,别总是经理经理的叫!在外人面前可以,这在我的办公室里,就咱俩,我更喜欢你喊我老公,这显着咱俩都亲啊!”说完,曾经理一脸淫荡的坏笑站起来,走到刘国花跟前:“你现在就一人儿单着,多寂寞啊,真让人心疼!晚上,你忙完了,我来送你回家。以后咱们单位改革,跟你曾哥,不会吃亏的。”
刘国花见势不妙,强忍住内心的恶心,转身欲开门出去。临出门躲闪不及,曾为公过来还是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刘国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无助的抽泣起来。这时,包房领班于丹进来,她见此情形忙将纸巾递过来:“国花姐,你又受气了吧。”
刘国花擦擦眼泪,看了看于丹:“谢谢你。我没什么,你可别乱说啊。”
于丹坐到刘国花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说:“国花姐,你把我看成啥人了。我就是觉得你平日待我们姐妹非常好,现在挺不容易的。以后,你有啥事就和我说,我愿意当你的妹妹。”
刘国花点了点头,于丹接着道:“对了,姐。我都忘了,还得和你商量一下,今晚富贵牡丹厅晚宴细节呢。”
刘国花把之前接到的工作布置情况,包括大到座位安排、菜品顺序、上菜人员,小到餐具摆放距离和洗手间地面清洁等等一一和于丹对接。
富贵牡丹厅是宾馆最豪华的包房,足能容下十六位客人,工作日不对外,主要接待市里安排的重要客人。
晚宴如期进行,贵宾们在包房内谈笑风生的用餐,刘国花和同事们包房外则小心翼翼的服务。忽然,房间内传出一阵混乱的声音,接着,一个秘书打扮的人陪着一位白衬衫中年男子快步出来,白衬衫的右臂上沾着几处酱色汤汁。负责传菜的服务员恐慌的跑过来,急促的低声说:“刘经理,我刚才上菜时不小心,把菜汤洒在了客人身上。”
刘国花心里明白,解释对于这种情况是没用的。她挥了挥手让服务员退到一边,自己硬着头皮走到洗手间门外等着客人。
不一会儿,秘书先走了出来,看见刘国花的工装铭牌,就生气的斥责:“你们是怎么搞的?下午机管局没有传达到么,这么不小心!”刘国花听了,只能连连道歉。
这时,曾为公也腆着肚子小跑过来。这种重要晚宴,他没有极特殊事情,是一定要陪到最后的。刚才,早有服务员和他做了汇报,他不敢怠慢跑过来,当着秘书劈头盖脸的批评刘国花。
这时,着白衬衫的男子边整理头发边走出来,年龄在40岁左右,长的很干净,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
他听见曾为公正在讲问责的问题,他看了看刘国华,摆手示意秘书过来,微笑着说:“小赵,一顿饭,有点小插曲也是正常的嘛。欢迎的晚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受到批评或者问责,那就破坏了气氛哦。”
赵秘书连忙点头,低声说:“明白,谢谢李市长。”
这位就是刚刚外调来市里任职的李副市长,分管政法工作。今天这顿晚饭,是市里五大班子专门安排的欢迎宴。
李副市长又侧头看看委屈的刘国花和她的铭牌,他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一下刘国花的肩膀:“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没事的。”说完,他径直回了房间。
刘国花刚从曾为公密集的责备话语中抽离出来,不知道曾为公又会借此做哪种对自己不利的文章,她还没有完全缓过神,连忙点头。李副市长的微微一笑,使她如沐温泉一般,暖遍了身上的每一处神经,刚才曾为公的冷言冷语顿时荡然无存,舒服极了。
这份微笑,深深的烙印在了刘国花心灵深处。
晚宴持续到九点多,贵宾们举纷纷起高脚杯,随着清脆的杯觥斛交错声,红酒在杯中荡漾,点滴之中,勾画着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的情深义厚,气氛使大家都感受到了自己设定的高潮。
散场后,赵秘书先去后院取车。初来乍到,一个小小的车位,都可以体现出内心的欲望之争,不要给人强势的感觉,这也是李副市长低调处事的风格。李副市长从长廊穿过去后院的路上,刘国花早就等在了那里。
刘国花刻意做了小小的打扮,她想真心谢谢这位平易近人的大领导。否则,曾为公又会借此生事,揩她的油!
李副市长也看见了刘国花,他标志性的微微一笑:“哟,刘-国-花吧。还没有下班,辛苦了。”
刘国花被叫出了名字,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揪了揪衣襟,连忙道:“感、感谢李市长,有了您的理解,我们才没有被问责。不足之处,以后我们会多加改进的。”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还知道改进就更加难能可贵,这种工作精神是可贵的哟,值得表扬。”李副市长掏出一张名片,微笑着说:“刘国花同志,希望你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发扬这种精神,我看好你哦!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有什么困难和想法,可以打给我。”
刘国花双手接过名片,连声道谢,注视着李副市长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没想到,李副市长这么平易近人。他的微微一笑笑,彻底融化了刘国花冰冷的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曾为公平日里的死缠烂打把她挤在黑暗孤寂的角落里,想起来就噤若寒蝉。甚至于,和马俊涛的生活中,大多都是她自己在报团取暖。
这笑容,让人舒服极了。
十一月,九日。
凌晨四点半,刘国花还沉浸在美梦中,肯定是昨天晚上那微微一笑带给她的。
刑警队值班室的报警电话响了,短而急促。在梅江新村北面的福丰街,发现一具男尸,后背有一处外伤。
北方的深秋,是很冷的。凌晨的风吹在脸上,有刀割的感觉。昏黄的路灯下,一眼望尽街头,除了间或的几缕炊烟,没有一个人。
经过初步走访:死者应该是外地人,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单身租住在福丰街的平房区,以蹬神牛三轮车为生。房主没有登记身份证,除了每个月收200元房租,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了解,邻居们更是少有和他接触。
没有身份信息,也没有社会关系,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突发矛盾点。大家没有了侦查的方向。
上午九点多,分局大部分领导列席,李队组织刑警大队的全体成员,召开命案第一次分析会。
讨论了半天,大家的意见基本一致:被害人可能凌晨出来,接了一个活,因价钱等原因引发了激情犯罪,致其遇害。
如果方向准确,查找目击证人是案件的关键突破口。
案发的时间和地点,条件都极为不好。哪里有人在这么冷的凌晨出来溜达!
死马当活马医吧,李大队征得局领导同意,随即分配大家走访任务:我和二黑哥负责案发现场以西500米内街道两侧的居民,通过走访查找目击证人和突然离家的人。
这时,分局领导接了个电话,还没有讲完,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就愈发凝重。我已经感觉到不妙:好像又出事了。
局领导挂了电话,舒了口气,正容道:“市局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八小加油站附近发生绑架案,先期到达的市局和向阳分局,已和嫌疑人发生枪战!市局要求,留一组三人继续侦查这起命案,其余所有人,立刻赶赴绑架案件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