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猴是宝安的属相,一鸡就是他的媳妇小华,也就是我的舅妈了。
请原谅我最近的思维跳跃,这两天帮助朋友接待宜兴的画家少泉,颇有些倦意。
其实,我还是喜欢昆汀.塔伦蒂诺和东野圭吾的那种叙事方法,只是连半点皮毛,也不曾学到。
建材商店下班就可以锁门了。
在店的后面,有一个空间狭小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更准确一点应该是杂物间。
宝安坐在椅子上,抚摸着小青软软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并轻轻地吻了一下额头。
“店刚关门,你就这么心急?”宝安理了一下小青脸上的头发,道:“你就不怕俺家小华发现?就她那脾气,还不吃了你!”小青吃吃一笑,道:“那,人家就是想你么,都想一天了。你老婆吃我,你就眼争争地看着她吃啊?”
三十出头的小青,白白净净的,也略有一分姿色。
“那怎么可能?要吃,也是我先吃啊!”宝安张嘴,做了个吃相。
突然,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但声音并不大。
办公室距离店门有十多米,两个人还浑然未觉。
当小青的老公站到办公室门前时,她还在宝安的怀里坐着。
小青的脸,腾的红到了屁股蛋子。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拽了拽衣襟:“我,我,我们没什么。”
“我操你妈的,你还知道脸红?我让你再编!“她老公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的小青倒在一米多外的货箱上。尴尬的气氛下,宝安侧身急忙往外跑,小青老公回身一拳,打在宝安的后背:“你他妈的真行,你,你给我等着!”
宝安当然不会回家等着他去寻仇,他和邻居大郭,去了文化宫的羊肉串店。
宝安不回家,也阻挡不了消息的扩散。
宝安的家和商店是一体的,属于前店后厂(造人工厂)的那种,就在小青家商店的对面,永发五金建材商店。
事发不到半小时,小青夫妇俩就坐在了永发商店的屋里。小青缀泣着,说的很清楚:“下午你家宝安去了店里,乘我丈夫不在家,就借机揩油。”
这对于宝安来讲,就属于婊子无情的那种。但事实究竟怎样,已经不重要了,尤其是对于小华。
小华没办法。她含着泪,先好说歹说的把小青夫妇劝走。附近都是熟络的邻居,如果大肆张扬却有不妥,对谁都不好。此事处理,还是低调为宜,对双方都好。
从德胜村出来的小华,个子不高,小学没有毕业,但身上有着东北女人很多典型的特点。
她揣了一把菜刀,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满世界去搜索宝安的下落,也没找到。
这要是找到了,恐怕又多了一起命案。看她的样子,肯定谁也劝不了。
随着时间推移,事情冷处理最好了。小华把红胜村的姐姐宝柱搬来,宝柱主动承认了错误,并拿我姥姥发毒誓,保证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宝柱姐的眼泪扑拉扑拉的落下来,砸到膝盖上,砸到地板上:“宝安儿,你咋这样呢?姐年八辈不来你这一趟,因为这种丢人的事把我找来,你是想让你姐羞死吗?你这对得起小华跟你吃的苦吗?你还对得起咱死去的老娘吗?”
姥姥都去世六七年了,这事和是否对得起她老人家,实际并没太大的关系,只是我母亲宝柱姐从家风的角度教训一下弟弟。
“让你来是教训他,你说这些有啥用?“小华在一旁愤愤地道:”他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揍他啊!你咋不揍他?”
传言:最初,小华见我的姥姥和我的母亲时,就不喜欢她们。理由是,看不惯她们山东农村人身上的习气。
有一件事是真的,宝安和小华对我这个大外甥非常好,非常喜欢我,可以用视如已出来形容。在我的成长生涯中,他们的地位尤其重要。这么讲吧,父亲和母亲给了我生命,宝安和小华给了我生活,从读书到成家的点点滴滴,无一不在,都可以看到他们教导和支持。这不仅仅停留在物质层面的帮助,还有为人处事的言传身教。小华的言语向来犀利直接,只要你能承受的了并消化掉,就一定会体会到她的苦心。
小华和宝安结婚后,他们的确吃过很多苦。
宝柱姐来东北三四年后,姥姥疯了似的想念宝柱。没办法,宝安领着姥姥,也到了东北。
宝柱的身材,像一支铅笔。高高的,看着腰围也就有一尺五。
镇上的砖厂招工,宝安就去干零活。在腊月的时节,一天上工要人力推砖胚近百余车,大家都把棉袄系在腰里,热气才能透到毛衣散发出来,下班时,毛衣都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工友聂子给宝安牵线介绍了个对象,就是德胜村的小华。
宝安在山东家乡是有过一个对象的。他读过高中,有知识,那个女孩子对他爱到几近疯狂。后来宝安要陪姥姥来东北,那个女孩也要同来,但她的家人极力反对,绝不同意她和一个穷小子去千里之外的另一个陌生世界。
她的家人并没有能真正阻止她追梦的那份渴望,她果然去了另一个陌生世界。不过,不是她想来的黑龙江。
宝柱姐家只有一间房,条件很有限,宝安就在一里外的镇上,花五块钱租了一个间平房。
宝安结婚时是冬天,用厂里一辆大解放接的亲,都现在敞篷的车厢里,那才叫真正意义的cool,真正的拉风!
第二年秋天,绍东就出生在这间平房里,我的表弟。
一家三口还有我的姥姥,仅靠宝安在砖厂的工资是不够的,日子过的也很清苦。
小华和宝安商量,去市里找她家的一个远亲,寻找新的机会。
变则通。
市里东风区,原来有一个叫小化工的平房区,宝安一家四口,就挤在这胡同深处的一间平房。
宝安在市二建做了两个月装卸工,也没觉得比在镇上有好的变化。不过,他发现二建院子里总是存放着各种废品,每隔十天半月才处理一次。
没多久,小华和宝安两个人,两辆人力拉车,他们开始了走街串巷的收废品、破烂。
宝安和小华嘴甜、心活又勤快,周围的同行都没有他们干的好。生活渐渐的有了明显好转,小绍东整天在巷子里和他的小伙伴儿们摸鱼食儿、弹琉琉,宝安和小华原来清瘦的身材也饱满了许多,看上去,越来越像市里人了。
1984年的春节,大雪。近三十多年里,那应该是最大的一场雪,连续下了数天,平房的门总会被雪封住推不开,铁路线上来往的火车全停运了。
春节后,正月初三。姥姥故去了。
九十年代中期,宝安和小华,通过收破烂积攒了少许家当,小华又找到亲属借了些,两人在长安路的边上,开了一家商店:启时永发五金建材商店。店里主营本地五金建材,还有镇店之宝——来自山东、辽宁的翻新轴承(相当于水货)。当时的生意很好,可以形容为“日进斗金”。
猴成了金猴,鸡也成了金鸡。
摩托罗拉经典328常握在手,露出手腕上直逛荡的大金链子,用牙拽出天线大声讲电话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腋下夹着一款万里马的皮包,里面放一沓票子,大貂皮一披,再蹬一双崭亮的皮鞋,这才能配得上老天爷早就赋予给你的富贵气质。
物质条件极大的丰富,可以轻松满足身体的需要,却无法满足灵魂的欲望。
在建材零售行业萎靡不振的环境下,还有一次跳跃。宝安看中建材领域中间环节,建厂生产预制板,又大火了一把。
无论生意火到什么程度,我们还要揭开生活的外表,看看里面。
金猴和金鸡的斗争,并不止一次。从来都不缺乏,包括但不仅限于柴米油盐。直到现在。
生活是钱买来的,却是人们自己过的。生活过的是否幸福,最终还是要看过生活的人。
有的灵魂喜欢钱,有的肉体喜欢钱。
客观来说:我想,我的灵魂和肉体都喜欢钱。因为,我找不到不喜欢它的正当理由,毕竟,它是社会万物的基础之一,它不是我们的仇人。
要知道:喜欢,和屈服是两回事。
我们可以学会和钱做朋友,合理利用它,而不是做钱的奴隶。
目前,表弟绍东在北京一家国企工作。宝安和小华也定居在北京,帮着照顾看孙子。小华选择宝安,他不仅是没有钱,而是穷的底儿掉。奋斗半生,他们不用和从前一样,每天清晨4点半起床,拉着人力车出去走街串巷,不用为钱而发愁;但是,宝安却因为钱,让彼此的心却越来越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幸福。
磨迹了半天,就是想说一句:肉体很近,灵魂很远。
另附:
谁能猜想得到:当年的小青和宝安一起玩耍,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钱?
为了爱情,只是一首情歌。
那位小青,听说,她后来患上了癌症,挨了几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