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教,长生炼狱天机阁。
赵思彤并不知道余生已经准备把她当成了免费的师父,此时她正看着余生给她回的信。
作为黄泉教天机阁一脉的直系传人,她的“灵”毫不意外的是“智慧型”,也即是说,从她这里往上数无数辈,他们家直系祖先所继承的“灵”,是盘古大神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索。
这也是为何不管是她,还是她的父亲爷爷,都有着强烈好奇心的原因。
手上拿着余生的信,赵思彤有些气急败坏,因为她问的一百多个问题,余生只回答了几个,还是诸如为什么余生不怕她这样无关紧要的答案,而且余生还抛给她一个大难题,为什么人的脑袋里会进水?
聪明如她,当然明白了余生在信末暗示他去问爷爷的意思,但关键是上次自己问过了,爷爷也不知道啊?
赵思彤皱着眉头,想到了一个人,黄泉教的太上长老,自己的太爷爷赵永济。如果说整个黄泉教还有一个人比爷爷赵正永知识更渊博,预言更准确,那一定是赵永济了。
作为钧一境界的大能,也是修行界为数不多的几位可以直视命运长河的人,他甚至可以直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但要不要去找自己这位老祖宗呢,赵思彤心中有些其他的顾虑。
另一边,跑完腿的黑雕原本站在旁边的窗台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忽然有些犯困,作为一个妖怪,而且是一只黑雕,这对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黑雕紧张地运转妖元,感受自己是不是修行除了问题,这一感受大吃一惊,它发现自己的妖元运转也不流畅。
赵思彤注意到黑雕的异常,问道:“小黑,你怎么了?”
黑雕脸上副线人性化的表情,惨兮兮的道:“主人,我可能快要死了!”
赵思彤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哦哦,你是饿了吧,聚灵丹就在桌子上,你自己去吃吧。”
黑雕听到聚灵丹,忽然想起余生给它吃的聚灵丹,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好你个老妖怪,我都说了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你竟然还要杀妖灭口,行,既然你要我死,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黑雕语气中充满着气急败坏,但赵思彤却一点都没明白。
赵思彤:“小黑,你说什么呢?什么老妖怪?”
小黑眼睛里流出两行伤心的泪水:“主人,虽然你总是不给我聚灵丹吃,有时还总爱拔我的羽毛,但我小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如今我快要死了,有个天大的秘密,我要告诉你,是关于那个余生的……”
赵思彤:“嗯?”
小黑:“其实那个余生,他……”
小黑话音未落,忽然整个长生炼狱轰然震动,紧接着有巨大的轰鸣声传来,赵思彤和小黑都有种失重的感觉。
小黑下意识地用翅膀捂住自己的嘴,好在赵思彤已经跑到门外去看状况,没有注意到它这个动作。
就在赵思彤站到门口的那一刻,忽然有两道人影同时闪动,出现在赵思彤身边,隐隐将她护在身后。
赵思彤:“爹,爷爷,这是怎么了?”
赵思彤的爹叫赵赵无极,此时面色阴沉地看着脚下,一语不发。赵正永倒是平静道:“快进屋,有大妖来袭!”
赵思彤:“大妖?什么妖敢来黄泉教撒野!”
赵正永言简意赅道:“不知,对方法力太深,我根本无法测算。”
赵思彤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要知道他爷爷可是法相境界的大修士,几乎可以说整个修行界最顶尖的修为了,他竟然连对方是谁都看不出来,简直骇人听闻,超出了她的想象空间。
赵思彤:“难道是南疆那几位来了?可咱们南面不是还有中土吗,大夏皇朝被灭了?”
赵无极冷声道:“闭嘴,胡说什么呢,快进去!”
赵思彤不怕爷爷,但有点害怕这个爹,闻言不敢再说什么,可并没有躲进屋子里,如果站在父亲和爷爷身后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黄泉教还有安全之地吗?
就在赵思彤和父亲说话的同时,整个黄泉教从第一层的因果炼狱,到第八层的长生炼狱,无数人影瞬间从修炼之地走出来,低头往下看去。
当然因为黄泉教整个是倒着的,或者说往上看去更合适。
若此时有人站在真实地狱往上看去,同时目光又能穿越那人间与地狱之间,无量深的迷雾,就能够看到一幕震撼人心的画面。
整个黄泉教,连同那颗悬挂在黄泉教顶上的“人造太阳”,正一同往上升去。像是有一个力量无穷的巨人,正在倒拔黄泉教。
空气中似乎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刺耳又惊恐。那些地处黄泉教顶层长生炼狱的大修士们,还算平静,但最底层的因果炼狱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些还没有踏入修行的凡人和奴隶们,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自己距离头顶的地表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挤压至死,自然慌成一团。
就在此时,那处于因果炼狱中央大广场处的巨大六道轮回雕塑,忽然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将整个因果炼狱包裹了起来。
这红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并随着黄泉教被连根拔起而缓缓上升,最终碰触到顶层的地表,光罩与地表岩石相互积压之下,先碎的,竟然不是光罩,而是岩石。
看到这一幕,那些慌张的凡人和奴隶们终于没有那么恐惧,但眼神都死死的盯着头顶的光幕,生怕它在某一刻忽然碎去。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之前,余生的房间内,苦思自己“灵”是什么而不得其解的余生,再一次缓缓睡去。
他一睡,识海中的战斗就再次打响,先是胖乎乎,比原先大了不止一号的小水人从他识海之中的那片湖泊中站起来,紧接着又开始大声念诵《垕土经》。
随即,那从天际降落的橙光也浓郁起来,最后凝结成一个带着翅膀的小女孩。
小女孩照常叉着腰怒视着小水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应该是在骂人,但今天的小女孩有点不一样,语气中还有点苦口婆心的样子。
小水人就像一个木头人,任凭小女孩说什么,都一概不理,只是念诵着《垕土经》,余生识海之中再次出现创世的画面。
小女孩气急无奈,只好也念诵起《苦海度厄真经》,开始灭世。
与平日里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同,小女孩因为之前每次都忍不住自己飞过去把小水人推倒,然后被小水人用浪潮消散一部分灵体,积少成多,今天的小女孩有点虚弱,她灭世的速度没有小水人创世的速度快,眼见着原本空荡荡地识海要被山川河流填满,以至于堵上天空中那个有水滴和光柱落下来的洞口。
小女孩急了,忽然使劲地拍拍自己脑门,识海中传来镜子碎裂的声音,接着逐渐虚弱的橙光大盛,苦海中的神魔也多了起来,将小水人压制的又回到了湖泊之中。
小女孩再次获胜,但并无喜色,甚至眼神中还出现一抹难过。她闪动小翅膀,在余生的识海之中往上飞去,却怎么也飞不到天空那个洞口。
小女孩终于放弃挣扎,看着小水人栖居的那片小湖泊,眼中有些恼怒。她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橙光几乎已经掩盖掉整个识海,光芒中央,小女孩看着头顶,忽然奇怪地“瞄”了一声。
这一声“瞄”完,小女孩像是用尽全身所有能量一样,光芒逐渐暗淡,最终掉在那片小湖泊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小湖泊涌起巨浪,然后又慢慢平息,从天而降的橙光消散,原本只是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水,变成了一条水线,注入湖泊之中。
小湖泊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变大,已经有了数米方圆。
……
外界,时间再次回到余生识海中的小水人和长着翅膀的小女孩开始大战之前。
先是原本被余生藏在衣服里的乾坤镜忽然从他胸口飞出,漂浮在他的头顶。紧接着没多久,乾坤镜光芒大盛,再一次洞穿九天十地,同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就在光柱出现,并洞穿九天十地的同时,整个黄泉教终于被神秘的巨妖从地底拔出,完全显露在地表之上,随即,光柱消失。
都不用刻意寻找,只要是长着眼睛的,就能够看见在丰都山荒凉的山顶,一只巨大的妖怪站在山顶。
这妖怪浑身雪白,狮身龙首,全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头顶一只巨大的晶莹如玉的独角,四蹄下有祥云自生。独自站在丰都山山顶,以大法力将黄泉教生生从地底拔出,眼光却看向北方。
因果炼狱的弟子们,看到这足有几十丈高的神兽,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而随着黄泉教被彻底拔出地底,巨大的妖怪现出原形,一直沉默地黄泉教长生炼狱,终于有人出面了。
只见一面深红色的,看上去就像是用凡间麻布制成,甚至中间还有些补丁的布帆从长生炼狱最中央缓缓升起。
初时只有几尺方圆,随着逐渐升高,来到地表时已经足有数百丈,足足覆盖掉一座小山头,在地面上留下巨大的影子,同时,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引动天象,在丰都山山顶形成厚重的,几乎要令人窒息的黑云。
于此同时,一位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凭空出现,凌空站立在布帆跟前,望向不远处的妖怪。
随即,四道人影接连出现在少年身后,同时有其他各种法宝随之升空。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看上去娇小可爱的年轻女孩,随手将因果炼狱中央那座巨大的轮回雕塑招走,在她身后缓缓旋转。
这五人之中,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手上缠绕着一根打满绳结的草绳,他率先开口:“白泽,何故毁我山门!”
掐他黄泉教的弟子们这才知道,原来把黄泉教生生从地底“拔”出来的,竟然是神兽白泽。
白泽似乎是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沉思,略有不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抬起头看看乌云盖顶的天空。
白泽:“散!”
只一个字,原本被那位十二岁小童法宝引动的天地异象瞬间消除。
白泽目光从哪个小孩身上开始,一一扫过众人。
他看向那小孩时说道:“鬼不鬼,人不人,可笑。”
看到小孩旁边一位扛着一把巨大石锤的中年大汉时说道:“徒有其表,似是而非,可悲。”
看到壮汉身边一位拿着判官笔的书生时说道:“由爱生恨,误入歧途,可叹。”
看到书生旁边的那个背后有六道轮回雕塑旋转的女孩时说道:“换皮换骨,难换道心,可怜。”
看到刚才冲他发问的老人时说道:“绝情灭性,人面兽心,可恨!”
白泽说完,五人都是脸色阴沉,最前面那个小孩冷声说道:“白泽,我们敬的是你祖先当年守护人族的功劳,但并非是你,这里是黄泉教,莫要欺人太甚。”
这小孩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但声音却是无比苍老,说话时低沉虚弱,好像随时就要死去一般。
白泽看着他,反问道:“你是人吗?”
说完,不等小孩回答,又问刚才说话的老头道:“这丰都山,是你黄泉教的吗?”
还是刚才那个小孩冷声说道:“白泽,圣人不显,垕土宗已经烟消云散,如今这丰都山,自然是我黄泉教说了算!”
白泽冷笑道:“有小偷闯进人家主人家的屋子,杀死了主人,抢走了宝贝,然后堂而皇之地告诉天下人,这是我家的东西,你……不要脸的吗?”
……
丰都山山顶,白泽与黄泉教高层对峙不提,因果炼狱里,余生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余生从睡梦中被惊醒,迷迷糊糊地起身,忽然发现乾坤镜从身上掉了下来,而且中间还有一道裂缝。
余生顿时被吓醒了,这可是他在黄泉教唯一的依靠。
他手忙搅乱地捡起乾坤镜,同时也顾不得开门,心底默念起《垕土经》,然而乾坤镜毫无反应。
余生欲哭无泪。
才是外面传来张大力急促的敲门声:“余生,余生。”
余生听出张大力焦急地声音,苦着脸把乾坤镜塞进自己怀里,打开了门。
张大力:“你在干什么呢?天都要踏了,你没发现吗?”
余生:“我睡着了……我靠!”
他说着话走出房门,紧接着就被不正常的光线刺激了一下,接着发现周围不太对劲,使劲挣开眼睛一看,平常出门就能看见的那面六道轮回雕塑不见了,原地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而窟窿对面,显然就是地表。
余生:“我就是睡了个觉,怎么天破了个大窟窿呢!”
张大力:“……”
张大力:“快跑吧,这里不安全,快去因果堂大厅,白执事他们在哪里,好歹是修行者。”
张大力说着,就拉着余生往因果堂大厅那里跑去。
两人往前跑没几步,正好听见那个小男孩说:“白泽,圣人不显,垕土宗已经烟消云散,如今这丰都山,自然是我黄泉教说了算!”
听到垕土宗,余生脚步顿了顿。
张大力:“你怎么了?”
余生:“我没事!”
张大力:“那就快跑!”
两人又往前跑,紧接着就听到白泽说:“有小偷闯进人家主人家的屋子,杀死了主人,抢走了宝贝,然后堂而皇之地告诉天下人,这是我家的东西,你……不要脸的吗?”
余生这次直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张大力:“你是不是吓得腿软了?”
余生:“……”
张大力:“要不然我背你吧?”
余生:“不用,师兄,你知道上面说话的那两个人是谁吗?”
张大力拉着他继续往前跑,说道:“什么两个人,一个是神兽白泽,一个是咱们黄泉教教主!”
余生:“教主……”
张大力:“怎么啦,你认识?”
余生摇摇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张大力,认真道:“张师兄,我有一句顶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张大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余生:“真的很重要,张师兄,你要记住,以后行走江湖,遇到姓闻人的,不管他们说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要信!这样能保命。”
张大力:“……”
张大力不再说话,拉着余生就往前跑,同时心里暗道,看来这孩子的傻病是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