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一刻永远无法预知下一秒生活会带给你惊喜还是惊吓。
比如这一天陈薇下了夜班正戴着耳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在手机播放器里挑选歌单,然后她就被人从身后扑倒了。膝盖着地的一瞬间剧痛使她生理性落泪,但来不及矫情,身后那个人浑身酒气,正在用嘴拱她的后脖颈。
衣领被人用力向后扯,勒住脖子,陈薇有些呼吸困难。她用手机快速拨通最近通话人,而后双手用力拽回自己的衣领以便呼吸,同时快速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
从公司回家这条路临近高速路,十分偏僻,驶过的都是大型货车,夜色又深,路灯过于昏暗很难让人看清这边发生的事情。醉汉见她反抗,猛地扯起她的头发让她头颅后仰,再用力砸回地面,陈薇眼前一黑,眩晕感席卷而来,有粘稠的液体从额头滴落。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决不能昏过去,死死撑住努力保持清醒。
电话已经接通,来不及听清是谁,陈薇疯狂大喊:“救命!XX公司出门往西不远处,有人强奸!救我!”醉汉听她突然出声,狞笑了一下,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双腿跪在她腰身两侧,左右开弓大力扇起耳光。陈薇霎时两耳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加强烈,额头上的伤口涌出大量鲜血。
见她无力反抗,醉汉仿佛觉得没有乐趣,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慢慢发力,陈薇面庞发紫,额头青筋凸起,感觉自己的眼球快要爆出眼眶。她想,要不然就这样掐死我吧,死了也好。
对方并不如她的意,又放开了她,转而开始脱她的衣服。
突然吸入空气,陈薇发出剧烈的咳嗽,蜷缩了一下身体。因为是冬天,陈薇又特别怕冷,衣服穿得十分厚实,且穿了一套连体自热保暖衣,醉汉脱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有些恼怒地又扇了她两耳光。陈薇突然感觉很愤怒,这种愤怒使她身体紧绷双手颤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于是她伸出了手。
摸了摸醉汉的脸,对方感受到她的服从,嘿嘿笑着俯下身来粗鲁地亲吻陈薇。就在他俯身的一瞬间,陈薇左手抚着他的后脑勺,右手拇指顺着内眼角掐进了他的眼眶,细长的指甲用力往外抠挖他的眼球。血液迸出,溅了陈薇一脸。醉汉猛地把她的头甩向地面,自己在一旁翻滚惨叫。
失去意识的时候,陈薇想,最好不要让我再醒来了。
然而事与愿违。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陈薇有些意识恍惚,光有些刺眼,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想动一动,没成功。又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一旁的护士正在给她换吊瓶,察觉她醒来,提醒她:“你不要乱动,也不要试图说话。”一旁的医生正在纸上记录着什么,也开口说:“你伤得很严重,额前和脑后各有一处外伤,并带有轻微颅内出血和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喉骨轻伤。”
陈薇默然。这时陈妈妈通红着双眼推开病房的门,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看见她醒了,泪如泉涌。陈妈妈跺了跺脚,一边哭一边大声训斥陈薇:“你这个死孩子,你吓死我了。都怪你不听话,非要在这个破公司上班,你要是听我的,去考个公务员,好好坐办公室,会发生这种事吗!你说说你,这么不让人省心!”
跟在身后的王朝阳和警察听见她这番话,都有些无语。王朝阳看了看陈薇,见她木着一张脸,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忍不住想,或许在陈薇心里,陈妈妈的这番话,比歹徒的暴力更让她痛苦。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陈母的肩,“李阿姨,你先出去吧,警察要跟医生沟通一下。”
陈母有些生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出去,这是我女儿,他们调查案情我不可以听吗!这还用沟通吗!我家薇都伤成这样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赶紧把犯人抓起来,还要沟通!”
两个警察被这毫无逻辑的话震惊了一下,其中年轻的那个上前对陈妈妈说:“这位女士,我们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还是请您配合一下,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起案件。”陈母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王朝阳走近两步,伸手轻轻拍了拍陈薇露在被子外没有吊水的那只手,“薇薇,你醒着吗?”睫毛颤了颤,陈薇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此时陈薇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平时苍白的脸上,双颊满是指印,红肿和淤青遍布。这令王朝阳感觉怜惜充斥着自己的心房。
两个警察先是询问了医生陈薇的伤势具体情况,而后问犯罪嫌疑人是否成功造成侵犯。医生深深叹了口气,说:“没有,这是我见过最惨烈的性侵案。她不仅没有被侵犯,甚至挖瞎了嫌疑人的一只眼。这姑娘太剽悍了,这太危险了,如果不是那人当时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她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王朝阳转身对警察说:“我到现场的时候薇薇已经头破血流晕过去了,手上全是血。那个醉汉在地上翻滚,大声惨叫。我接到电话开车赶过去只用了五分钟左右,他应该刚受伤不久,否则等他缓过来劲来……警察同志,薇薇这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
两个警察商量了一阵,年长的那个严肃地说:“具体的情况现在还不能确定,等受害者伤势稳定下来,我们还需要带她去局里做笔录。这期间你们多开解劝慰一下受害者,让她放松情绪,到时候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还要去犯罪嫌疑人那边,就先走了。”
门外偷听的陈妈妈见两个人走了,气冲冲地走进来抱怨:“我看这两个警察都是吃干饭的,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我都打听过了,那个人的眼睛还能医好!又不是永远瞎了!我女儿被人欺负得这么惨,他们不主持正义,还要调查,调查什么?事实明摆着啊!”
医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再次闭上眼的陈薇,好心开口:“好了,病人需要安静休息,请家属都暂时离开吧。”
一行人全都离开了病房,瞬间安静下来,陈薇脑子里的嗡嗡声变小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消失。她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溢出,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
为什么还要让我醒来?
为什么还要让我醒来?
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认为是我的错,真的都是我的错吗?
我活着就什么都是错的吗?
她瞪大着双眼,眼眶通红,咬紧牙关,双手握拳,胸腔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