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人影凌空飞来,还未落地,一掌击向孔雀明王的顶梁,明王不知来人底细,闪身躲开,不料那人前臂一弯,又击明王前心,角度极刁钻,明王含胸吸腹,刚刚躲过,后背却结结实实中了一掌。
击前中后,指上打下,这正是颠倒众生掌法,而飞来之人正是张生。
张生见上官无敌被毒倒,心中大急,上官无敌虽不是玉华宫的人,但他教过自己武功,救过自己的命,在张生心目中,实在和师傅没什么区别,眼看孔雀明王又害他的性命,张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虽然他也知道在坐的每一个人武功都比他要强很多,自己出手凶多吉少,很可能不但救不了上官无敌,还把自己这条命白白赔上去,但他没时间顾及这些,尽全力冲了上去,他也没想到一招之内就打退了孔雀明王。实际上明王的武功远在张生之上,但一来张生暗中偷袭,出乎明王的意外,二来颠倒众生掌太过玄妙,上官无敌创出此掌法后,只传给了张生,其他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不知如何抵挡。所以明王中掌也实在正常不过,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孔雀明王的实力,见她一招就被打败,也都是一愣,张生趁此机会背起上官无敌,撞开窗子,飞向楼外。
孔雀明王虽然内力深厚,但被张生打了一掌,也受了内伤,嘴角沁出血来,一时难以追击,妙音法王反应最快,身法如箭,直向张生射去,手中竹笛,却攻向上官无敌的后心,他算准了张生背着一个人,双手被占,无法反击,上官无敌浑身麻痹,更没什么威胁,这一击应该是必中的。
谁知就在此时,一柄长剑劈面刺到,寒光直沁入肌肤,同时,身后又有两柄剑交剪而来,法王见来者不善,竹笛回旋,将这三剑全都挡开,人刚落地,一团剑光翻滚而至,瞬间已攻来十几剑,妙音法王全然无惧,猛然一掌打去,掌力刚猛无匹,将那人逼得倒飞出一丈开外,这时一只铁手挟着风雷之声已拍到法王后心,法王倒踩七星,闪身躲开,竹笛向那使铁手的汉子便打,那汉子五大三粗,看起来呆头呆脑,反应却极快,早用铁手将竹笛挡住,法王运起内力,那汉子就觉得铁手上压着一坐大山相似,双脚慢慢陷入地里,偏他性子倔强,又不善变通,既不躲也不闪,举着铁手全力相抗,转眼间全身筋骨就要被压碎,这时又一柄长剑如流星般刺向法王咽喉,快得无法形容,法王只得放开使铁手的汉子,竹笛一横,挡开来剑,胸口的衣服已被刺破,与此同时另外几口剑也从不同角度一齐攻来。法王见来的都是硬茬,不敢再拼,身如轻烟,飞回酒楼之内,外面五剑一铁手也跟着追进酒楼。几乎与此同时,在酒楼四周出现了几十位剑客,他们杀散黑衣人,如流星赶月般争先恐后的飞进酒楼,只见杀气弥空,剑光纵横,三个天王和慕容白被绵密的剑网团团围住,慕容白以筷为剑,连败八人,其余三个天王各施绝学,拳掌交加,靠近者非死即伤,但见剑气虽炽,却难以攻到四人跟前,慕容白又点倒一人,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有胆量报个万儿过来。”只见一个中年人大声道:“你们害了本派掌门,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华山派全伙到此,定要取尔等狗命。”慕容白叫道:“原来是华山派弟子,真是不自量力。”说罢一阵狂笑,声音尖锐刺耳,震人心魄,华山派弟子中功力弱的只能弃剑掩耳,功力强的也凝神静气,动功抵御,只有少数几人依然能挥剑进攻,但速度也大大放缓,慕容白趁机一飞冲天,掌破天花板,飞出楼外,三个天王鱼贯而出,转眼间就不见了。
张生背着上官无敌飞也似的逃出运城县,不敢停留,直奔入深山之中,又跑十几里方才停下,看看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放下心来,暗叫侥幸,刚才他看到那个伸剑拦下妙音法王的正是华山派的白雪屏,后来又见梁施泰、柳成龙、洪见珍、赵凤楼、花成荫尽数在此,故友重逢令张生心中十分欣慰,他也很想和华山六剑叙旧,但他没有停下,甚至没和他们打招呼,张生不知道华山派来了多少人,后面三大天王再加上慕容白,实力非常可怕,如果仅凭白雪屏弟兄几个,根本招架不住,上官无敌的安危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不能有任何闪失。
现在,张生见四周十分安全,这才小心的放下上官无敌,将他上身靠在一棵树上,扶他坐住,上官无敌看了看张生,叹道:“原来是你小子,你怎么来了?”
张生道:“晚辈就躲在酒楼之内,前辈不小心中了小人暗算,晚辈就斗胆把您背出来了。”
上官无敌只有眼珠能动,他斜视着张生:“今天多亏你了,没想到是你给老夫收尸。”
张生忙道:“您不要这么说,晚辈一定给您盗来解药,那时前辈仍然可以长命百岁,福寿千年。”
上官无敌冷笑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张生道:“晚辈已经想好了,请您老人家到寒舍去,先让……拙荆照顾您,她人非常好,一定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上官无敌傲然道:“老夫英雄一世,纵横一生,到老了,怎么可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让晚辈伺候,我就算死也不会这样苟活。”张生想了想,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前辈,如果不这样,我就没法去盗解药,我总不能把您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上官无敌道:“你以为非要有解药,老夫才有救吗?老夫的神功难道是白练的吗?”
张生喜道:“原来前辈有办法逼出这万蛊流芳之毒!”
上官无敌道:“那当然,这世上有什么是老夫办不到的?不过,这排毒之法有点麻烦,你得助老夫一臂之力。”
张生连连点头:“您只管吩咐,晚辈一定全力以赴。”
上官无敌道:“好吧,也没什么难的,你用双掌抵住我的天枢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要撤掌,这点至关重要,你听明白没有?”
张生又点头,“晚辈记下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上官无敌道:“傻小子,当然越快越好,我都要被这毒憋死了。”
张生轻轻将上官无敌挪到一处空地上,盘膝坐于上官无敌身后,双掌抵住他的天枢穴,只觉上官无敌的身体软软的靠在自己的双掌上,没有丝毫气力。
只听上官无敌道:“你先放空杂念,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惊慌,更不要发问,只要你能安之若素,我便好发功施为了。”
张生点点头,不再言语,片刻之间,只觉上官无敌身上的内力顺着自己的双臂,源源不断的沿着经络进入自己体内,这内力洪大而和缓,逐渐充满各处要穴,占据了所有的经脉,张生觉得自己越来越膨胀,体重也越来越轻,似乎就要飞起来,又过一会儿,便觉四肢百骸渐渐通透,头脑也清澈起来,浑身说不出的受用。上官无敌的内力继续奔涌而来,无穷无尽一般,张生心中十分诧异,如果说要帮助老人排毒,应该是自己的内力输向上官无敌才对,怎么反了过来?”但又想到:老人武学深厚,也许自有他的道理,再说事到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停止了,如果自己撤掌,内力就会逆流,二人都有性命之忧。
又过半个时辰,上官无敌传送过来的内力渐渐变小,但却异常迅猛,张生任督二脉也被冲开,浑身再无阻滞,又过二刻,上官无敌的内力慢慢中止,只听他哼了一声,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张生连忙将老人上身抱在怀中,只听他道:“张少侠,我今日已将自己的内力尽数传送给你,过不两年,你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张生道:“您不是让我帮您排毒吗?为何要传功给我,您这几十年修练不易,为什么要成全晚辈?”
上官无敌声音微弱:“我不想活了,你知道浑身一动都不能动有多难受,等你的解药盗来,我也憋死了。我八十多岁了,不想再受这个罪,但练就的内功不能白白随我而去,不如都传给你好了,你虽是玉华宫的弟子,但你我投缘,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灵鹫宫的弟子了。”
张生抱着上官无敌,无法下拜,只得道:“恩师不必灰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上官无敌不管张生说什么,只是自顾自道:“当然我也不能白白传你功力,你一定要答应我两件事。”停了停,接着道:“第一,取慕容白的性命,替我报仇雪恨。”
张生使劲的点着头:“这是一定,恩师可能还不知道,慕容白不但是您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的爱妻就死在他手里,不劳您嘱咐,我也会想尽办法取他的狗命。”
上官无敌道:“这就好,第二件,我要你接替我的灵鹫宫掌宫之职,你看到我右手中指上的玄铁戒指了吗?这是灵鹫宫掌宫的身份凭证,我是第一代掌宫,你就是第二代,把它摘下来戴上吧。”
张生吓得手足无措,他当然知道,灵鹫宫掌宫之位,听起来十分威风,实际上很不好当。因为灵鹫宫的弟子中有很多江湖闻名的奸邪之徒,凶狠毒辣,坏事做尽,接过掌宫之职,就等于接过了没完没了的麻烦事,这辈子再也别想轻松。他张口结舌道:“这,这却使不得,晚辈才疏学浅,哪里堪此重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上官无敌听了,双眉倒竖:“我已经传功于你,收不回来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休得再推脱。”
张生见老人动怒,不敢再说什么,心想权且答应他再说,只得将玄铁戒指从老人手上脱下,戴在自己右手中指上,这戒指黑中透亮,比纯金打造的还重得多,戒指上雕着一只雄鹰,十分精美,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枚这样的戒指。”
上官无敌看张生戴上了戒指,这才疏了一口气,“你当了掌门之后,凡是为非作歹的门人一定要严加惩处,该杀的就杀,该除名的就除名,我就是过于心软,才把灵鹫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徒儿,我不求灵鹫宫有多庞大的势力,只要弟子们全都本分守规,不给别的门派授以口实,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生道:“可是晚辈年轻,就算功力再强,仅凭这个戒指,恐怕也是难以服众。”
上官无敌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你可以去灵鹫宫找代理掌宫——铁掌神剑于伯温,你会帮你的。”
张生也听过于伯温的大名,心想,等我见了他,就把这掌宫戒指硬塞给他,逼着他做掌宫,我岂不就可重获自由之身了吗。
想到这儿,心里踏实多了,对上官无敌道:“前辈放心,晚辈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看上官无敌没有反应,轻轻推了推他,只见上官无敌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一探鼻息,竟然没有一丝气息。张生吓得将他放在地上,又拍又按,好半天,上官无敌也没反应,再一摸,身上都凉了,张生知道老人已经去世,不由得放声痛哭,一代武林宗师,竟被徒弟所害,死在这荒郊野地,实在令人痛心。哭罢多时,张生用短枪挖了个坑,将上官无敌埋葬起来,又插好树枝用来做标记,张生做这些事时,虽然心中悲伤,但觉得身上劲力充沛,丝毫不感到劳累,当他站在坟前正要向恩师祷告时,一只麻雀偏巧从张生眼前飞过,张生忽然觉得这鸟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翅膀一张一合,似乎飞得十分吃力,张生一伸手,便将它抓在手里,那麻雀在张生手里扑腾翅膀,十分惊慌,张生又轻轻将它放飞,看着它慢吞吞的飞上高空,张生猛然省悟并不是鸟飞得慢了,而是自己反应变快了许多,张生极目四望,只见万事万物全都比从前慢多了。这才明白自己的内力已经到了一瞬如过万年的境界,不但如此,他的耳力也变得很强,极远处的昆虫移动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张生叹道:“这内功果然神奇,怪不得那些大师们都如神仙一般,想到自己也终于能达到这种境界,心中不由得更加感激上官无敌。
张生又在坟前凭吊了一番,心中盘算:慕容白此时不知在哪里,可能已经离开醉仙楼了,城里没有他安身的地方,他会去哪儿呢,对了,一定会上金鸡岭,张生想至此,正要抬腿去金鸡岭,转念一想,趁时间还没过太久,不如仍到城里那个醉仙楼去看看,如果能汇合华山派的剑客朋友,一起攻打金鸡岭,胜算会大得多。
想到这,他运起轻功,直奔运城,只觉得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行,不消片刻,就进了城里,到了醉仙楼前,只见黑衣人尸体枕藉,血流遍地。一群衙役正在检查死尸,张生在人群中仔细看了看这些尸体,并没有华山派的人,心里顿时一宽,正在东张西望,那个一直和张生做对的衙役屠风看到了张生,他大叫道:“就是他,他是山贼的奸细。”
众衙役一齐把目光投向张生,都头丁得孙还拔出了腰刀,张生见衙役中并没有唐晚,便索性出了人群,站在众衙役前面,“我就是张平郎,你们不是一直要抓我吗?来吧,我跟你们去打这场官司。”
屠风走上前,一抖手,先给张生套上了锁链,张生随便一扯,锁链断了好几截,哗啦啦的掉在地上。张生怒道:“我跟你们打官司,可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锁我?”众衙役见张生神功盖世,全都被震住。丁得孙心里也害怕,但自己是都头,不能失了面子,便喝道:“好,不锁也行,乖乖跟我们走,不要耍花样。”
张生也不答话,只管大步而去,众衙役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县衙门口,张生咚咚的敲起鼓来,丁得孙道:“你乱敲什么?”
张生道:“快快报与县太爷得知,让他速速升堂。”
丁得孙道:“没想到你如此着急,好,跟我堂上见老爷去。”张生道:“头前带路?”丁得孙咬咬牙,当先走去,张生跟在后面一步不落,众衙役则跟在他俩人后面拥进了大堂。
张生一抬头,见县太爷已在上面坐好,见他三十几岁年纪,眉目倒也英俊,张生与县太爷一对眼神,二人全都一愣,张生对这双眼睛太熟悉了,这正是九幽冥王的眼睛,虽然九幽冥王每次出现都戴着鬼面,张生从来没见过他的本来面目,但却在内心深处牢牢记住了这双眼睛。九幽冥王自然也认得张生,他万没料到张生会在大堂上出现,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张生虽然也很震惊,但他毫不犹豫,欺前一掌打去,九幽冥王仓促间挥掌相迎,二掌相接,九幽冥王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碎了身后的屏风,跌入绸幔中去了,张生上前拉开绸缦,却没了九幽冥王的影子,张生想起他会土遁之术,知他已经跑远了,只得做罢,回头见那些衙役们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张生指着他们道:“你们谁都不许动,谁动谁就死。”众衙役见张生把县太爷都打跑了,无不震恐,连丁得孙在内,全都一动不敢动。张生问道:“雷明雷亮是谁,还不站出来。”一个青年衙役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回道:“小的就是雷亮,我兄弟雷明回家办事去了,不在此处,不知大侠有何吩咐?”
张生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记得去年金思源死的那天夜里,唐晚唐捕头可曾离开过县衙?”
雷亮听张生问得是这个,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记得,记得,那晚唐晚喝醉了,在签押房中睡觉,一夜都不曾离开过县衙。”
张生问:“过去这么多天了,你怎么可能还记得?”
雷亮道:“自从金思源出事以后,唐晚总是自责,说他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喝多了,就会去找金思源聊天,那样的话,金思源可能就不会死了,所以这件事衙门里人人皆知。”
张生想了想又问:“你又如何知道唐晚那夜没离开过县衙,难道你在旁边看着他不成?”
“我虽然没在旁边看着,但唐晚一夜都在打呼噜,彻夜未停,所以知道他没离开过衙门。”
张生想了一想,“你们领我到签押房去,我要亲自看看。”
众衙役不敢违令,引着张生来到了签押房,这个房间并不很大,地上铺着青砖,很是干净。除了桌椅,还有一张单人床,是给办公人员休息用的。床紧靠在山墙边上,山墙上还有一扇窗子,正好可以容一人出入。
张生看了半天,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又撩开床帘仔细看了看床下,然后便转身来到外面,命众衙役跟上,他转到屋后,停在窗子下面,用脚踩了踩土,对雷亮道,你们快把这里挖开,丁得孙已经压抑了很久,这时他大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什么东西?”话音未落,张生已到了他面前,一手夺下他的腰刀,另一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嗖的扔了出去,就如随手扔个石子一般。众衙役惊叫声未落,丁得孙已从空中落下,衣服后领正好挂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悬在半空,手脚乱蹬,上不去下不来,甚是尴尬。张生又说了句:“把这里挖开。”众衙役这回不敢顶撞,而且也都好奇这里到底埋的什么,便拿来铁锹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