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到了五台山,全都喜不自禁,红娘长吁一口气,捂着胸口道:“总算到了,听说五台山武僧中高手云集,我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担心火云教了。”
四弟子赵凤楼面上却露遗憾之色,“可惜了,还没和火云教如何交手,就这样结束了?真没意思。”
大师兄梁施泰白了他一眼:“少在这里胡说,我们死伤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吗?”
赵凤楼原是有口无心,听大师兄这样一说,想起死去的师弟吉永祥,又看了看重伤的张生、茑莺和白雪屏,也知自己话语唐突,连忙住了声。
张生虽然重伤,所幸并没有伤到筋骨,此时到了五台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见这五台山层峦叠嶂,却并不陡峭,峰高林密,却起伏和缓,宏大之中尽藏祥和之气,山谷之中无数寺院鳞次栉比,阳光普照之下,成片的琉璃瓦上闪着万道金光,再听到佛音响亮,法铃悠远,果然是佛家福地。张生不由得以手加额,感谢上苍,竟然能保佑他活着闯过重关,将茑茑送到这里。
茑茑的伤也不要紧,正骑在马上跟在张生身边,只有白雪屏伤势沉重,躺在后面的马车里。
张生对茑茑道:“已经到五台山了,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茑茑微微一笑:“我没事,君瑞,我们到了五台山后,你有什么打算?”
张生想了想道:“我们先在这里暂避一时,侍火云教风头过了,我们一起回洛阳完婚,你看如何。”
茑茑点点头笑道,“去洛阳就去洛阳,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只是我要先守孝三年,然后咱们才能完婚,不知你等得了等不了?”
张生忙道:“为父母守孝这是应该的,小生当然要等,而且我们婚约已定,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不但你守孝,我要和你一起守孝三年,然后我们再完婚。”
茑茑道:“完婚完婚,就知道完婚,谁说要与你完婚了!”说罢冲着张生莞尔一笑,东张西望的看了看,“这里这么多庙宇,不知慧勇他们在哪里。”
张生道:“不是佛光寺吗?听说是这里最大的寺院,应该不难找。”
正说着,前面大路上突然现出五六个灰衣僧人,个个身材高大,手持长棍,拦住众人去路。为首一僧,也有四十岁年纪,双目如电,中气十足,他大声道:“这里是五台山佛门重地,各位施主不要再往前走了。”
众人连忙下马,桃仙客赶上前来,道:“师父莫怪,我们并不是歹人,正要去佛光寺,寻访几个朋友,还请几位师父闪开道路,行个方便。”
那僧人道:“我们就是佛光寺的,方丈大师有令,近来火云教的妖人十分猖獗,他们行为诡秘,防不胜防,所以必不能放进一个闲人,还请施主们见谅,快快转回吧。”
桃仙客大笑道:“我乃华山派桃仙客是也,这些都是我的弟子,连我们都不能进去吗?”
他本来以为凭自己的名头,一定能令众僧让步,放他们进山,谁知这些僧人并非武林中人,还真没听说过桃仙客的大名,他们眼里只有方丈,其他便是天王老子也不买账的,因此众僧将棍一横道:“华山派我们不熟,你们快快去吧。”
这可实出桃仙客的意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张生也上前道:“我们是奉明远大师遗命,从河中府普救寺来的,有要事要拜见贵方丈。”
那僧人道:“明远大师倒是听说过,可有大师的书信?”
张生答道:“书信已经早早派人送到寺中,不知慧勇大师可曾来过?”
那僧人点头:“来过,来过,施主就是张生吧。”
张生连连点头:“正是小生。”
僧人道:“不是还有位什么茑茑姑娘吗?”
张生道:“也来了,就在后面。”说前向茑茑一指。
那僧人打量了一下张生,见他风尘仆仆,左臂吊在胸前,好象伤得不轻,茑茑更加不象歹人,口气便缓了下来,手一摆:“既是如此,你俩可以进去,不过山中庙小,容不得太多客人,其他人还是回去吧。”
张生连连施礼道:“这些人都是华山派的朋友,这位桃大侠是当今武林盟主,都是好人啊,还请大师通融一下,让他们随我一起进山。”
那僧人听了,将脸一沉,“这可不行,方丈有话,任何人都不能放进山中,让你二人进山已经是破例了,其他人万万不能放行。”
桃仙客向来不与人争执的,人家不让进山,就要回头离去,但心中又有些不放心张生与茑茑,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生道:“我们一路多亏这些华山派的大侠护送,若不让他们进山,我断不能抛下他们独自进山。”
那僧人冷笑:“不进也罢,既不愿进山,还请诸位速速离开。”
张生不想这些僧人如此不讲情面,心中一急,也一时语塞。
桃仙客想了想:“不如这样,张公子与茑茑小姐先进山,我们在这里等候,你们见了方丈大师,若无其他事情,派个人出来通知我一下,我立刻就领人回去。”
张生听了,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谁知那拦路僧人见他们并没有去意,不禁有些焦躁,大喝道:“你们还没听懂吗?方丈不令,不许进山,也不许在山门前逗留,什么华山派草山派的,我们一概不知,你们还不快走,难道要找打不成?”
这僧人出言嘲讽华山派,别人还罢了,那赵凤楼却压不住怒气,一跃而起,身形一晃,已入那僧空门,照脸上便是一掌,那僧人只觉赵凤楼身形如猴,快如闪电,忙一闪身,躲过一掌,又被赵凤楼一肘击在右臂之上,不禁连退数步。桃仙客忙喝道:“凤楼不得无礼。”
众僧齐道:“有敌来犯,快放信炮。”话音刚落,一记信炮直飞上半空,轰然炸响,群山之中荡起层层回音。只见山上一声呐喊,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百多武僧,各持棍棒,压地而来,再远处钟鼓齐鸣,张生知道这一定是报警之声,一会儿还不知有多少武僧会闻声而来。
华山派众人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各各拔剑在手,桃仙客知花成荫出手必要伤人,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对众弟子喝道“拔剑做什么,我们是来打架的吗?还不收剑。”
众弟子只得收剑,那些僧人见他们收起武器,便也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并不动武,这时,人群中簇拥出一位身穿红色袈裟的和尚,此人看了看张生等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强闯五台山。”
桃仙客连忙道:“我乃华山派桃仙客是也,有要事要拜见佛光寺的方丈,实不敢当强闯二字。”
刚才那个拦路僧人指着赵凤楼叫道:“你们都动手了,还说不是强闯!”
桃仙客应道:“小徒愚顽,在下自当教训,他也是无心冒犯,还请众位大师见谅。”
那红袈裟的僧人倒听说过桃仙客的名字,便合十道:“不知是桃大侠光临,失敬失敬,贫僧便是佛光寺的寺监法本,桃大侠且屈尊片刻,待我回禀方丈,看他老人家如何定夺。”
桃仙客忙道:“有劳大师。”
法本笑笑,转身去了,步子不疾不徐,速度却是极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这时忽听有人大声喊道:“是张公子吗?”
张生循声一看,见一个年轻僧人急急而来,竟是慧勇。
张生大喜,拉住慧勇的手,竟落下泪来,问道:“普救寺的师兄们可还好?”
慧勇道:“张公子放心,他们都很好,现住在山上,有伤的都有专人治疗,张公子不必挂心,你为何也受伤了,这一路上定有不少磨难。”
张生略略把路上的事讲了讲,又介绍桃仙客众人,正说着,山上鼓乐齐鸣,只见十几个僧人缓缓走下山来,全都佛衣鲜明,仪态不凡,为道一僧人,七十多岁年纪,须发皆白,却容颜红润,一看就知是得道高僧,桃仙客忙先上前施礼,那老僧连忙还礼,稽首道:“贫僧乃佛光寺方丈了然,迎接桃盟主来迟,罪过罪过。”
桃仙客道:“小可不才,竟蒙方丈屈尊来迎,真折杀了。”
了然哈哈大笑,“桃施主为何如此客气!”便拉着桃仙客的手,与他一同进山,众武僧知来人是友非敌,也都松了口气,浩荡荡跟在后面,直向山上走来。
桃仙客与了然同行,先说清了来意,了然点点头叹道:“普救寺的事我也听说了,不想火云教竟然如此穷凶极恶,真是人间的劫数啊。桃大侠不畏强横,扶救弱小令人感佩。”
桃仙客道:“哪里哪里,我也是和张生茑茑二人有些渊源,才出手相救,不敢当方丈的赞誉。”
众人一路说笑,一路观看五台山景色,正走着突然前面一个黑影如飞鸟般落到地上,事出意外,大家皆是一惊,定睛细看,只见这黑衣人长发垂肩,身材玲珑,却是一个女子,红娘先叫道:“这不是苦禅大师吗?”
张生细看,正是苦禅,心想,她不是去杀慕容白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已经成功了?”
那苦禅也不理会众人,直直向桃仙客走来,张生见她双眼呆滞,面容狞厉,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只是身上有伤,走上前时,已晚了一步,苦禅双掌齐出,击在桃仙客小腹之上,仙客不提防,被打了个正着,连退数步,一口血直喷出来。
苦禅回身便走,花成荫长剑出手,直追而去,桃仙客拼了一口气喝道:“不得无礼。”说罢人已瘫倒。
花成荫只得收剑,但那苦禅只是低头走路,形容如醉如痴,谁也不理,红娘哭着拦下她,道:“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父亲。”
苦禅看了红娘一眼,便如脱力般一头载倒。红娘连忙将她扶住,了然等人也急忙走了过来,了然先命众人退后,伸手试了试苦禅的脉象,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不好。”话音未落,苦禅也呕出一口血来,此时桃仙客在弟子搀扶下挣扎着走来,喘着气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了然定定神,对桃仙客道:“桃施主可听说过失心乱魂丹?”
桃仙客一下子睁大眼睛,“听说过,服过此药的人心智皆失,任人摆布,形同人偶,难道她中了此毒?”
了然摇摇头道:“不止中了此毒,她还中了七刻夺命掌,中了此掌,当时无事,七刻之内,五藏暴裂而死,你看她口吐鲜血,正是掌力发做的时候。”
周围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这种武功,不禁面面相觑,似懂非懂。唯桃仙客知道厉害,急得五官扭曲,问道:“大师,我们怎么救?”
了然再次摇摇头:“没救了,晚了,谁也救不了她了。”
桃仙客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苦禅大师此时慢慢睁开双眼,不知为何,眼光清澈了很多,她看着桃仙客问道:“姐夫,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了想又接着道:“我好像做了个恶梦,有人叫我来杀你,一切都不由自主,好恐怖啊,姐夫,我没做什么可怕的事吧?”
桃仙客勉力蹲下,将苦禅的头放到自己的臂弯里,安慰道:“没有,你什么事也没做,我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苦禅听了,微微笑了笑,一歪头,已阖然长逝。
桃仙客忍着伤痛,目光如矩,问了然道:“大师,你说这可能是谁干的?”
了然道:“我听说慕容白手下的九幽冥王是唯一会用七刻夺命掌和失心乱魂丹的人。”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又是火云教!”桃仙客一口血又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