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两个月,县学放假了。不过,王睿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来,他被修理了,在其后的三回月考中,有一次没达到要求,如今被算后帐了。至于这具体标准,自然是他爹定的,从当初镇上的第一被调到了第二。
这标准看着太高,可王鹏却有自己的考量。在他看来,从镇上往县城走,标准就降一次,那县城到府城呢,甚至将来大郎还会去其他的地方,那又得降多少,标准一降再降之后的大郎,他还有未来吗?大郎将来的前程,该止步于他的天分,而不是因为他把目标定低了而受限,所以在他的预期中,标准可以降,却顶多稍降,该教训还得教训。事实上,若是做完一切努力之后,大郎还是达不到要求,标准自然还是要降的,毕竟虚高的标准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在降之前,他担保大郎一定会先受足了教训,好在目前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王睿自然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不过,他对课业成绩也有自己的理解。在他看来,想要取得好成绩,除了好记性外,最好还有广阔的视野,这点父亲搜集了不少书籍,哪怕上面记载的东西并不全,甚至有些是谬误的,但相比旁人,他还是有优势;再来就是经得多,想问题深刻,这点需要慢慢积累,而他有前世的经历,已经算是作弊;最后一点,就是夫子的喜好了。前三点,他自认名列前茅,课业成绩自然是好的,可要保证名次就是难为人了,再说每个夫子都有自己的偏好,哪怕他尽力迎合了,他也不能决定最后是谁批的卷子,所以偶有失手他并不意外。
对这次被教训,他没什么可说的,可依然架不住心情不好,天天被低气压笼罩。
这日已是放假的第四天,王睿在床上趴了三天,伤养得差不多,终于可以自如行动了,一早,他们就租了马车回村。
路过镇上时,王鹏停下车来,又买了不少东西,这才载着满车的东西浩浩荡荡地进了村。
一到家,不想倒是孙浩先出来了,他看着满车的东西,两眼放光,“王叔,哪些东西是我的?”说来也不怪他这么问,实在是这几回但凡王鹏回家,每次都有他的礼物,所以这次才不问有没有,而是直接问有哪些是他的。至于兴奋,自然是因为这回的东西多,以前虽然也有礼物,但都是些小礼物,这回这满满一车的东西,想来更值得期待。
结果,王鹏尚未回答,同在车上的王睿,就已经语带恶意道:“没你的份!”他这会心情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心情太好。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属于孙浩的,可既然他说没有,他爹就不会让它有,尤其是在他刚被揍一顿的情况下。
事实也的确如此,王鹏虽然不高兴地扫了他一眼,但随后当真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孙浩表示,他的确忘了给他买礼物了,哪怕这话假得,大家都能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孙浩脸色当场暴红,而孙浩的难堪,终于让王睿出了口心中的郁气。他还是亲子呢,结果被打了,对方一继子,倒是挺亲热,看着就碍眼。
是夜,赵氏就冲着王鹏哭诉,孙浩这么大的人了,竟被当众驳了面子,日后还怎么做人?这一点,其实王鹏也觉得大郎过了,不过大郎既然做了,那他就得圆回来,当下只表示,他是真忘了买礼物了。可惜,赵氏还是哭个不停,王鹏见了很头疼,想让大郎道歉,是绝无可能的,事实上,大郎这几天对他都没有好脸色;退一步说,就是大郎愿意,他也不愿的,脸面多值钱啊,他怎会因孙浩委屈大郎。不过,为了安抚赵氏母子,王鹏给了赵氏一两银子,说是让她拿给孙浩当礼物,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去买。赵氏接过银子后,终于破涕而笑,而王鹏见了却是哑然失笑,原来解决方式如此简单,倒是他想多了。不过,这对他是好事,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个事,还省得他为难了。
第二天清早,当孙浩精神抖擞地出现时,王睿瞬间了然,看来他爹昨晚补偿过了。好吧,对这点,他无能为力,可要是再找碴,就是他过了,之后,他也就不再管孙浩的事了。
饭后,大丫她们找来了。
“让我问爹要钱,补偿给你们,这是怎么话说得?”王睿听了她们的话后,非常惊讶,差点以为听错了。
而大丫显然觉得父亲该一碗水端平的,进一步解释道:“大郎,家中伙食都是父亲出的,那赵姨娘她们用私房钱吃喝的部分,就比我们多了,所以父亲该补给我们不是?”
大郎对此抽抽嘴角,心中嗤笑不已,父亲什么时候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了?他从来都是最任性的。可想着这话不好直说,而让父亲给补钱这事,他也干不出来,再者说,父亲才是家主,他老去干涉,算什么事了。可被她们这么盯着,什么都不干却也说不过去,最后,他想了想道:“我会跟父亲说,家用的钱不够,让父亲以后多给点,不过以后家中的伙食要过得去。当然,要是持家有方,能有多余的钱,将来大可充作私房钱。至于其他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你们自己找父亲说去,别找我。”
随后,大郎就带着他的姐妹们一起去找父亲说家用的事了。王鹏一听就明白,钱氏老毛病犯了,死抠钱,搞得大家都吃不好,不过大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一口答应家用从一月500文提到800文。
说完后,大郎就出来了,余下的是她们的事。结果,他刚出来没多久,其他人也跟着出来了,显然要钱失败了。他不知道的是,她们要的不仅是补偿,还有零花钱,可惜王鹏一点面子都没给。在王鹏看来,给了她们零花钱,孙浩不就得跟着给了,哪像如今,他高兴了才会给赵氏点银钱,给多少都是惊喜,再说,他不是给钱氏提家用了吗,哪那么多要求?
之后,就正式进入假期的安排,王鹏从没有让大郎闲着的打算,除了要求大郎将该背的都背了,也带着他出去走走看看。
王鹏带着大郎走的第一站,其实就是他们自家的铺子,就在镇上的。
这间铺子,卖的就是粮食,粗粮细粮各种杂粮都有。铺子里看店的,就一个年老的掌柜跟一个年轻的小子,待看到他们父子后,都很客气地喊着东家,少东家。而王鹏带儿子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他怎么看账本,怎么算账,他觉得怎么也不能让大郎将来被别人给糊弄了。大郎呢,有前世的底子在,算账一点没有问题,这一项很快就过了,把王鹏乐得不行,只觉得自家儿子就是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之后,王鹏就着这个账本,让大郎注意物价,其中白米十五文,白面十三文,杂粮则是八文六文不等。
大郎看着账本,想着家里的开销。他们家中有十亩地,物价每亩地八两,总共八十两,每年的收益大概在八两左右,不过这是自己种的情况,而她们家租给别人,一年大概能得四到五两。其中,粮食一年的开销大概要二两,余下二三两才是多出来的,而在二郎读书后,家中结余就基本没了。如今,父亲回来后,又多了赵氏两口人,于是额外给了笔家用,一月500文,前段时间又提到了800文,若只是改善伙食其实也尽够了,哪怕天天吃肉都行。
说起来,他们家算是过得好的,他顺便推算了一下,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其实,一般人家平日也就是杂粮粗饼,一个五口之家(一对父母带着三个儿女),若是粮食按七文钱计算,一天消耗两三斤,算个十六文,一个月大概就是五百文,至于菜,开点菜地,或者干脆拔点野菜,也就够了。若是个种地的,这粮食几乎就是省下来的,若是干活的,镇上一个月五六百文的活,比比皆是,养活一家子也不成问题。当然没田的人家,估计家里的其他人应该也是坐不住的,总会找活干。
这一点,在铺子伙计身上也得到了证实,他家就是没地的,他爹在其他地方帮工,而他如今才十三,就早早出来干活了,说是要存点钱,将来好买几亩地,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
在自家铺子研究了几天后,王鹏又带着大郎去走了一圈别的铺子,看各种东西的物价水平。从衣裳鞋袜到布匹,从首饰到绢花,再到街上各种小吃零嘴,都带着他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
最后,王鹏又带着他逛了圈书店,里面的书本动不动就一二两银子,笔墨纸砚的也都不便宜。出了书店后,王鹏更是对他说道,“所以说,读书是有钱人的权利,别糟蹋了机会。”大郎听了只是苦笑,觉得他爹真是多虑了,他也得敢啊。
历时半个月的生活实践课后,父亲带着他再次回到村里,接下来的日子,他该好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