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日,彭晓北又开始期待着周一,就像周末出了利好期待周一开盘的股民一样。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返回乡里,即使是在最开始埋头工作的时候。
刚下乡工作时侯的彭晓北只能算是积极,谈不上迫切。
彭晓北对工作、生活态度的转变其实也不是某天的突发奇想或者某刻的心血来潮,而是从他下乡来到村里的那一天;从生活环境、工作压力改变的那一天;从一直盲目前行到有时间、有空间开始严肃地思考责任的那一天就开始慢慢的进入到的一种状态,进入到的一种从自省到自发的状态。
虽然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彭晓北还没有任何明显的质的或者外化于型的变化,但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一直在默默的浅浅的积累着能量。
彭晓北一直就有在思考何时来启动一个转变的开关,但其实这个开关并不需要一把摁下去,而是需要一直坚持做下去。只不过这种思考最近越来越迫切。
彭晓北把刚到村里时的埋头工作、认真生活的状态一直延续了下来,这段过程就是他新的起点,这段时间就是他启动的开关,他会有意识的从心底摈弃很多之前不积极、不负责的工作、生活态度,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成长,开始成熟。虽然这种成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来得太晚了一点。
现在又出现了聂婉婷,这让有了一定成熟基础的彭晓北开始思考另一种人生的责任,开始想要实现另一种人生理想。
彭晓北的不成熟阶段持续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他每次跟王冠军、马天笑认真谈起来都会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完全算是荒废了。对于马天笑来说,不成熟的阶段可能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结束了,他刚接触彭晓北的时候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彭晓北作为一个男人能像一个孩子一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傻不啦叽的活到快三十岁。不过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马天笑也就懂了: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人生轨迹,有不同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条件,这也不需要过多的去解释。
而此时的彭晓北更加感到了生活的踏实和丰满,他满怀着希望,他充满了斗志。
新的一周,周一上午,彭晓北和马天笑、米丽菲一车三人早早来到了学校。
彭晓北没有在学校操场上看到聂婉婷的车,他停了车就提着电脑包径直往宿舍走。走到窑洞门前找钥匙开门的时候彭晓北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眼窗户里面。他看了一眼没看明白接着又看了一眼,宿舍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一片狼藉。
彭晓北打开门,站到屋门口,他看了看手上的锁子,发现锁眼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他又返回去看看纱窗,发现窗纱下面钉着的图钉都掉了,窗户虽然是关着的,但并没有卡死,可以从外面轻易推开。
应该应该是有人从窗户外爬了进来,真的遭了贼了。
彭晓北回想着周五走的时候可能没有从里面扳好窗户的锁扣,可在乡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又是在学校里,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啊。
彭晓北冷静的放下门锁,屋里的情况比从窗户外看到的还要糟糕:所有的桌子抽屉都被翻了一遍,大家的箱包能打开的也都被打开了,彭晓北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糊满了卫生纸,天文望远镜不知道摔坏了哪个内部零件,轻轻一摇就有东西在里面叮当作响。王冠军的电脑也被卫生纸糊得满满当当,地上撒满了茶叶和碎纸片,洗脸盆里泡满了饼干。
从“犯罪现场”不难看出,进来的“贼”十有八九是学校里调皮的孩子。
彭晓北等王冠军和门老哥中午来到学校看了看各自损失之后,拍了几张现场的照片,就电话通知了校长。
大家商量了一下,没有报警,希望学校能出面教育一下。
但校长还是通知了派出所,乡政府的人也赶到了学校。大家一起查看了学校新安的监控:果然是两个学生,年龄大一点的五年级的大姐大带着年纪小一点的三年级的不懂事的小兄弟。
彭晓北他们调取监控的同时聂婉婷正好也来到了学校。
学校的朱老师在监控室先是介绍了这个女生家的情况:“这个女孩子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平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她爷爷奶奶的年纪也都大了,腿脚也不灵便,平时也不怎么管。小男孩的家里也是普通庄户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彭晓北和王冠军的电脑要是损坏了估计赔偿方面会有问题。”
聂婉婷看了一眼损失较为惨重的彭晓北,仿佛在等待一个决定。彭晓北当时看到没丢任何东西脸盆里又泡着饼干的时候就估计应该是孩童行径,他本来也就没打算要追究。
彭晓北主动跟派出所的民警表示电脑自己回去修,孩子还小就不予追究了,但希望孩子家长回去能防微杜渐,能好好管教孩子,也希望老师平时在学校能积极引导教育孩子。大家看着监控里这两个小鬼调皮的样子没有多愤怒甚至还有点忍俊不禁。
王冠军的电脑也能正常开机,只是需要重新更换一个键盘,除了要收拾整理一下散落的文件、物品没有其它的损失,也当场表态不予追究。
门老哥作为爷爷辈的人更是表示不要追究小孩子的责任,教育教育就行了。
“虽然没有大的损失但毕竟还是有损毁行为,这样的行为任由其发展不加以教育,将来对自己对社会肯定都是危害。”大家从监控室里走出来,乡里的民警周亮说。
“好在去年安装了新的监控,要不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该去找谁负责。”学校的朱老师说。
“这监控是为了防大人也不是为了防孩子的,不过教育肯定是要好好教育的。”王冠军反过来帮着打圆场。
“你们确定不追究,那我就不登记了。”周亮说。
“不用追究了,教育就行。”彭晓北也跟着说。
聂婉婷刚来不久不了解情况,没有说什么。
大家走出监控室下了楼。彭晓北和聂婉婷走在最后。
聂婉婷扭头对身旁的彭晓北说“对了,你们村有个要上学的孩子在我这,你过来看一下。”
“我们村的孩子?怎么在你那?”
“我来的时候,有两个人在乡道上搭车,我看有一个小姑娘就让他们上车了,后来上车一问才知道是你们村的。”
“啊?我们村没有小姑娘呀?”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说是孙家圪坮村啊,我记得你说过你是那个村的。”
“是啊,是孙家圪坮,那我去看看吧。”彭晓北说。
“你也真够胆大的,路上的中年男人带着小孩坐车你也敢拉,你就不怕是坏人啊。”彭晓北接着又说。
“光天化日的,哪有那么多坏人啊?”聂婉婷看着彭晓北有些担心的表情,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