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果然有媒婆上门提亲,道是受孔公子委托前来。兰泽亲自招待。
作媒婆的,一向是富贵随口定,美丑趁心生。此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将个孔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说的是花团锦簇,尽是好话。
姹紫也从中听出了些道道,那孔公子姓孔名佩玉,据说是孔子第三十九代孙子。君子当佩玉,既然以佩玉为名,自然是人品俊秀,貌似仙郎,才胜子建,人人夸耀。祖辈也是做过大官的,广有家私。其父一生屡试不第,败坏家私,如今,只剩了他孤身一人,不缺财帛,旧家子弟,家法挺严,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赌不嫖,不贪酒色,人品端方之君子。年仅十八,眼界极高,无人能入其眼,誓要选个才貌双全之女为配,蹉跎未婚。开春就要参加大比,一考必中,定然连捷,谁嫁了他,就等着做官太太了,闻得兰家清贵,女儿美貌,登门求亲,还搭些架子,只愿求娶,不愿入赘,又闻兰家无人,勉强入赘,只答应三年,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兰泽因为已经见过孔佩玉,喜他俊俏,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心下已经看中了,又被这个连篇好话迷了心窍,虽然满口推脱,也不过是女方家长的矜持。
媒婆走时,他自有重赏,无疑是邀约她下次再来。说亲没有一次就成的,千般满意,也得推脱一下。他们都明白,也就不必多做纠缠。这亲事做定了,只等着拿媒人礼了,乐的边走边哼着小曲。
姹紫回来,说了媒婆登门之事。香雪也道:他查的前些日子,姑太太去见的人便是这个孔佩玉。所谓烧香,本就是幌子,只为因缘而去。姑太太这边是嫣红介绍的,姑太太见过的孔佩玉,心中嘉许,孔家才上门求亲。
兰心来了兴致,道:“想个办法去见见那孔公子,若真的是个潘安宋玉般的风流少年郎,说不定我就将错就错嫁了他。”
滴翠道:“小姐这话也是闺阁女儿能说的?更别说去偷窥男子了?不合规矩。”
兰心笑骂道:“规矩你个头,我瞧你快成教引嬷嬷了。”
滴翠也笑:“若是让教引嬷嬷听到了,一准儿又得唠叨好几天。不念到你头痛欲裂,生不如死不算完。”
兰心道:“你还真以为我会嫁他?不管他是宋玉还是潘安,我都没放在心上。”
姹紫也劝谏道:“纵是如此,若叫外人发现些蛛丝马迹,有所猜疑,对小姐声誉不好,以后的婚事就更难了。”
兰心却不是别人劝得住的。“你们不去就自个在家呆着,我自己去。”
孔佩玉身形俊俏,面庞如玉,一身华服,虽是簇新的布料,质地却次,略显落魄寒酸。
兰心倒不是以贫富分别看人的人,她从小就知道‘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可看这孔佩玉,虽然做个斯文状,举止却有些轻浮,通体气韵不是寒门学子,而是浪荡公子破落户。听媒婆介绍,不过二九年华,可在兰心看来却稍显老态,额头眼角已有细纹,比义父还显老。这般年岁仍然一事无成,岂是个作家之人?蓄意欺骗之辈,更是可恶。
兰心今晚照例出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功夫,而是直接去了古剑鸣家里。
古剑鸣见兰心趁夜而来,问道:“师妹怎么过来了?”
兰心单刀直入道:“我想知道孔佩玉的所有状况。”
“看来师妹去看了那孔佩玉一眼,动了心了,才迫不及待想打听未来婆家的状况了。”
“师兄也来打趣我?你也觉得我会看上这种人,将这辈子的希望与未来压在他身上?还是认为我会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这闺阁娇女,听到出阁嫁人之事,不该做出羞郝状吗?还大言不惭的谈及婚事?”
“我若是在意这些小节,这会儿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古剑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晓得孔家之事?”
“媒婆都上门了,师兄不会不为我查探孔家之事的,我先谢谢师兄了。”
古剑鸣宠溺的一笑,道:“孔家祖上确实是做过两任小官,颇有些家私,也算是旧家子弟,曾经富贵非常,到他这一代时,已落魄的狠了。其父在时贪花好色,醉倒在温柔乡中,日日花酒,回家对妻儿横眉冷对,偌大的家私也败了个一干二净。到他死时,祖屋抵债,家中物品典当,连妻子的嫁妆都卖完了,其妻也是被他的荒唐气死了,死在他之前。他死后,就只剩孔佩玉一身了。当时,他十五岁,衣食无着,什么都没有了。幸而还有世受孔家恩典的老仆收留了他,一家人努力供养他,女儿也遣去服侍他,反而养娇了他的气质,还当自己是个主子,时不时耍大爷脾气。好不容易长大了,却无力娶妻,不仅是家私全无。孔佩玉略略识了些字,文章却不甚通,连个学童都没考到。做事嘛,身娇肉贵,不愿意。做生意吧,又自视清高,不愿为蝇头小利,黄白之物而追逐。公子身子小厮命,绣花枕头一个,什么都不会,一事无成。虽然有一幅好皮囊,也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却没哪家肯将女儿许给他。年纪大了,便向老仆提出,求其女为妻。娶忠仆之女为妻,以侍婢为室,身份上是有些亏,他倒是给了人家多大的体面。那丫头本来有相好的后生,初时不从,却禁不住老父的忠义劝说,动摇之时,即被孔佩玉趁机强***污之身,最终只得屈从。他纳丫环为妻,只为子嗣考虑,没有婚书六礼,还一心一意盼着另娶名门女子为妻,着媒婆到处打听,不过成婚多年,也没人看得上他,空想而已。仍守着那个丫鬟,守着那个穷家过日子,倒也磕磕绊绊过了多年。他现年二十八岁,夫妻不和,却靠着岳父与老婆养他,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十岁,女儿九岁。女儿似乎极受宠爱,掌上明珠一般,儿子反而要靠后些。我所打听到的暂时就这些。”
“二十八岁,冒充十八岁,整整说小了一轮。按年龄算,够做我爹了,有妻有子,自己都养不活。他也敢肖想我?姑婆也真是好忽悠。”
“不知师妹有何打算?”
“师兄觉得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不过他有妻有子,最起码,师妹是不会招赘他的。”
“跟没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