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股真气在兰心体内乱窜,他立即感受到千万只蚂蚁在同时撕咬,啃食他的神经,痛痒钻心,无从忍受,花容胀得通红,扭曲变形,全身衣裳,一瞬之间就浸透了。头上豆大的汗珠,还在噗噗往下掉。
一众丫头从未见过如此惨状,立刻都慌了神。
只有滴翠明白,他体内真气又开始作祟了,这种危机随时可能要他的命。他立即把屋里的丫头往外赶,不许围观,怕兰心做出更加失态失仪的举动,人多口杂,只怕坏了小姐的声誉。
姹紫开始也被惊呆了,见了滴翠的举动才反应过来,忙将人都赶出去,连流金香雪都撵出去了,只留了滴翠为伴。她在小姐身边的时间长,也应该是见过这种情形的,或许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解除小姐的痛苦。
兰心自病自知,身体虽被折磨得无以复加,心智神智却不乱,忙努力镇定心神,按叶泽同所授的方法,意守丹田,全力运行内力,于四肢百骸中安抚那狂野的气息,引导各处冲突不休的各股内力。
自有人去禀报了兰泽。易婆子,嫣红也被惊动了,一起赶过来查看。却被姹紫滴翠关在外面,任何人不许入内打扰,恐危及兰心的性命。
兰泽,易婆子也只能在外等候,嫣红也懒得去过问,兰心顽疾缠身,命不长久,任它自生自灭,岂不更好?还省得他想法子,下重手。
房内,姹紫紧紧握住滴翠的手,问道:“你以前见过这种状况吗?小姐这是怎么了?”
滴翠道:“小姐是被内力折磨,这种事,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回,见的多了。”
“咱们能帮他做什么?叫郎中来给他治病抓药?”
“小姐每次病发,都是叶爷帮忙化解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是内力作祟?”
姹紫忽然记起了古剑鸣,若是万不得意,也不能不叫他冒险进来帮小姐渡过难关了。“若有武功好手,能不能帮他?”
“能,但此人不仅要内力在小姐之上,还要熟悉巫山派的内力运功法则,才能帮小姐导引真气。否则,不仅无用,还会适得其反。”这法子也行不通。
姹紫道:“巫山派,你自幼跟在小姐身边,可学过武山派的内功?”
“叶爷只教我拳脚功夫,不传内功,我不是巫山门人,怎么可能会?”
“那现在就应该怎么办?”
“除了叶爷,没人能够帮到小姐。现在叶爷不在,谁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叶爷疼宠小姐,一定不会让他有危险。他既然让小姐回来,小姐就一定有法子能够熬过去,只是要受些苦楚了。嗯,叫小丫头准备热水,小姐等会儿要沐浴。”
他二人虽然急得团团乱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万端,无计可施。
兰心确实是知道该怎么做,可他力量微弱,往日有义父运功相助,他很快就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而今全靠一己之力,要引导那几种不同的内力还十分困难,她只觉身体都要炸开了,头痛欲裂,仍拼命运功。
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因为时间太长了,长的令人窒息,长到令人焦躁不安。
待看见他呼吸渐趋平静,虽面色通红,鬓发凌乱,全身汗渍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神色之间却不再有痛苦之色,姹紫方才松了口气,伸手欲倒茶喝,手却抖的握不住茶壶,而摔落在地上,惊动了迷茫中的兰心开口询问,却也有气无力,他已经虚脱了。
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活过来,滴翠忙上前招呼,兰心也不知是累极睡着了,还是痛得昏倒了,再无声息。
滴翠打开门,一大群人簇拥着兰泽嫣红进来。兰泽是担心这个孙女,在外守了这大半天。嫣红也来了几趟了,他只是来看看兰心死了没。
眼见兰心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头发散乱,脸上汗渍已形成一道道的黑印。衣裳凌乱不堪,湿成一片。似乎已有驾鹤西去之势,虽然没有气绝,也只剩得一口气了。
引的兰泽大哭一场,哭兰心命苦,哭兰家后继无人,嫣红却暗自欢喜,叫郎中来给小主子瞧病。滴翠弄了热水进来,要为小姐擦洗,一众丫头才劝着兰泽出去。
一个快没气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晦气。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都躲得远远的,如同面对瘟疫。若人死在眼前,他们会做噩梦的,谁肯粘手?滴翠知道兰心累极,无法沐浴,他近身伺候多年,自然由他来为他擦洗全身。姹紫也来帮忙把兰心移开。滴翠替兰心清洗身体,换衣服,梳洗。
姹紫赶紧整理凌乱的床单被褥。他们虽不愿说出来,也隐隐担心,折腾了这么久,兰心都没醒,他真的还能活转过来吗?
还没忙完,已经听得郎中来了。姹紫忙叫人放下帐子,不许外男窥探。只把兰心的手拿出来,还搭上了手帕在腕上,才许郎中察看。
可手帕也迅速浸湿了,郎中看不到人,只知脉息混乱,且极其微弱,只怕病人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只是当面不敢明说,只说一息尚存,身体虚弱之极。
兰泽让他开药,他也说虚不受补,开了病人也服不下去。姹紫再三求肯,郎中才开了药,无非是些补益之方,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报什么希望了。
这才回来几天,他就要一命呜呼了?有人欢喜有人悲,有人忧虑有人愁,各有不同。
外面更是谣言满天飞,有说小姐重病垂危,郎中已经不开药了,必死无疑了。
有说兰家后继无人,主人家已经不抱希望的,甚至有人说,小姐已经没了,传出了哭声,预备办后事的。总之是五花八门,一致的意思是:兰心病了,死了。他却睡得很是安稳,只是无力动弹而已。
兰心到底还留着一口气,死里逃生,又挣扎着活了过来,却真的是大病一场,在床上连续躺了四五日。
对于外界的事,他是明白的,还在身边伺候的也不多了,就是人在,心也不在,不耐烦服侍,患难之中正可辨忠奸。
就是滴翠,也只知道他太累太倦,需要休息,需要饮食补充体力,却不知她小小年纪也在思考问题。
流言无所谓,别说是重病,就是死了也无妨。身边人,除了一个滴翠,他谁都不信,包括姹紫,他都还得好好品品他的忠心。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也想趁着病弱,多看看各自的嘴脸,他更要思考的是,他该如何在这个家生存下来,武功是必要的,兰家以兰,香卓立于世,也是他不能不学的。他知道必须自立自强,否则,早晚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他只坚持每天派人去兰泽那边请安,让她放心些,就是他不理,也会有人去向嫣红易婆子通报,索性让他们名正言顺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