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为了让兰心分心家事,稍解烦闷,细雨道:“我收到花家的消息,主子想听吗?”兰心点头道:“说来听听。”“姹紫姐姐跟主子说过,花家那几个子女的事。花步芳早夭,香尘在其母的辅助下,支撑起一个香料铺——笑春风,花家的嫡幼子花步莲也在其父的支持下,开始接触香料生意。”兰心已经接话道:“花家如今的局面,就是表面上香尘与花步莲二虎相争,实际上是手足相残,夫妻相煎。”“是。”“家庭内斗,耗子扛枪窝里反,自寻死路,由着他们玩儿去。咱们不必落井下石,只要作壁上观就好。”“诺。”兰心又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主子不关心他们的胜负成败?”“内斗,胜也是败。家和才能万事兴。”
兰心见那怪老头不通人情,也不去理会。双方相安无事。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又将他们牵扯到一起。
那边,兰杜善堂收养的一位孤寡老人突发疾病,夜半时分,寻医不便。兰杜善堂的人听兰心说那怪老头是杏林前辈,就在附近,便去敲门求医。那灰衣人开门一问,是求医的人,直接拍门,继续睡觉。他们不得已,又赶去橘井医馆。石燕热心快肠,立刻赶来。经过这番耽搁折腾,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石燕虽尽心尽力去挽救生命,终归是无力回天。那老者在众人的无可奈何中离世。
兰心是在去橘井医馆后,才得到消息,又匆匆赶到兰杜善堂,却只赶上为那老人送终。眼见一条生命就此夭逝黄泉,十分心痛。又闻得那怪老头见死不救,瞬间爆发了。赶到茅庐,厉声斥骂他一身绝学,却袖手旁观,罔顾人命,可恶可憎。并拿他与师尊甄世杰对比,道师尊虽为情所困,行踪飘忽,没能把医术发扬光大,但所到之处,仍然急人之难,治病救人,没忘医家的职责。他却见死不救,纵然医术再高,又有何用?(杏林医家的名头,是彻彻底底砸在他手上,甄世杰不肖,才是世人之幸。)杜子规,石燕等人见他激动的冲了出去,皆跟了过来,拉他回去。
那怪老头一大清早就被人追到门上,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莫名其妙。等门前清净,想想他字字句句,诛心泣血之言,确认夜半求医之人已然过世,心中也有些异样。作为医者,惯见生死,心也冷了,对人对事,比一般人更加冷漠。闻得兰心的雷霆之怒,看到众人鄙夷不屑的神情,才仔细思考自己的作为。为儿女之事,舍弃终生的事业,辜负一生绝学,已殊为不智。骂儿子不敬不孝,不负责任,不上进,他所做所为,也并不比儿子高明。想想年少时发下的宏愿,悬壶济世之志,也觉得羞愧。却更清楚的知道,死者已矣,他也不能起死回生。纵然是灵前忏悔,换来的,也只能是憎恶,没有人可以原谅他的作为。他却对兰心有了新的认识。
等兰心彻底冷静下来,也感觉当时的言行有些过激。他倒不会认为那老头子做的是对的,也就不存在骂错。只是,他毕竟是杏林前辈,作为晚辈,他失去了起码的尊重与礼数;作为医者,他失去了必要的冷静与镇定;作为闺阁名媛,出言不逊,也殊无淑女风范。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淑女,却一向仪态优雅,举止从容,很少这样毫无理智的冲动行事。说到底,他还是因为他身上与师尊相近的气息,把他当成了像师尊一样,可敬可亲的长辈,才情绪失控,按耐不住性子。
翌日,他又准备了一些衣料点心之类的东西,再次登门造访。那老头见了,道:“兰公子这是为那日行为赔礼道歉吗?”兰心坦然道:“是。那天,是我一时激愤,行为鲁莽,把话说过了。请前辈不要放在心上。”老头子冷笑道:“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兰心道:“我行事只求无愧于心。不论你接不接受,我把该做的都做了,就足够了。”那老头骤然变脸,道:“出去。”兰心也一拱手道:“告辞。”甩袖出门,毫不迟疑。
巫山,蓝梦驰听说兰心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兰心拱手为礼,叫声:“师哥好。”蓝梦驰笑道:“师妹终于有空来看师父了?”兰心点头问道:“义父呢?”“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山上。晚上会回来。”“哦。甄师父也远走他乡,丢下我一个孤鬼儿没人管了。”“甄神医去哪儿了?”“昆仑。”“那么远?他怎么会突然去昆仑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许今生今世都难再见一面了。”“你的医术学成了吗?”“不过一点入门的基础课,就把我折腾的够呛。学成?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基础?”“师哥以为基础就容易了?学医跟学武一样,两三年都只学得个基础,我才学一年呢。”“这么麻烦?进去说话吧。”
兄妹二人并肩前行。蓝梦驰问了甄世杰远走的原因,又道:“如此一来,你学医不就半途而废了?”兰心苦笑道:“天意如此,谁也没办法。”蓝梦驰试探的问道:“这一年多,你过得很辛苦吧?”彼此情同手足,用不着掩饰,兰心毫无隐瞒,答道:“我初学乍练,功课任务很重,甄师父要求又严格,免不了要吃些苦头。”蓝梦驰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哪一方面?是学的艰难,还是……挨打了?”“都有。”蓝梦驰又是惊讶,又是震怒:“甄神医怎么舍得对你动手?”兰心情绪倒是没什么变化,耸肩道:“谁叫我不争气,屡屡出错?与人无尤。”蓝梦驰看了他半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道:“那你现在就轻松多了。”“甄师父一环扣一环的任务,检查,逼得我不得不融入心思去学,他这一走,我反倒无所适从了。乍一松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闲极无聊,更加痛苦。”“忘忧姑娘能教你吗?”兰心摇头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