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此时全身上下都火烧火燎的痛,可该受的罚还是无从逃避。打手臂固然难受,相对打小腿,打脚板而言,还是轻松些,仍照先前的姿势送上手臂承罪。兰心再挨几下,手臂都痛得麻木了,皮肤上也因为反复的敲击,形成的出血点,连成一片,虽是皮肉之苦,却痛得跟针扎似的。每一下都难以承受,煎熬着她的身心。又打了几下,他感觉手臂已经被打烂了,完全感觉不到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只是咬紧了牙关,机械的轮换着受打对象。甄世杰也毫不客气地一轮一轮打下去。那双臂内外,被打过多遍的肌肉,肿胀,充血,变青,发紫,终至皮破见血,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渗出点点血渍,惨烈。兰心一直在呼痛,在求饶,泪水冲刷在脸庞,留下黑黑的印记,所立之处,汗滴顺着裤腿滴下,留下一圈汗渍,她却没有反抗,也没再逃避。
而外面的人也在注意书房里的动静。虽然书房的隔音效果不错,也阻隔不了真正关心她的人,他们听到了戒尺击打肉体的声音,那清脆而单调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甚至没有太多的停顿,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打下去。连兰秀,玛雅都忍不住为她担心,开始还只是想试探一下,打断一下,后来就忍不住敲门,求告,以至捶门。却不想兰心自知难以承受责打,会求饶,会哭泣,还将门从里插上了。这是他们师徒间的事,她不想别人插手,为他求情,只会让姨父为难,他不想他陷入那种境地。他在姨父面前可以做小儿女态,因为他本来就是小辈弟子,却还想在一众家人面前,保留几分尊严,即使众人明知他挨了打,他也不能让自己的狼狈样子进入他们眼底。又挺过了十几下。
甄世杰虽然打得重,却只是皮肉疼痛,痛感很强,却未伤筋骨,甚至连肌肉都没有大的损伤,远远不及兰心那平生唯一一次受到门规惩罚。可那一次是在巫山,人前受罚,他又是个要强的,拼了命也会坚持下去,不肯让人看到她的软弱。师尊面前却没有那些顾忌。放松心情,意志薄弱的直接后果,就是承受不住疼痛的肆虐折磨。他好多次都想放弃,想逃走,想昏倒,以暂时逃避,可手臂再痛也无法昏厥,她体力透支,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对抗疼痛上。先前他一直依靠桌沿,让书桌帮忙支撑着他的身体。可腿酸脚软,她终于支撑不下去了,渐渐顺着桌子溜了下去。
甄世杰虽铁面无情,却也在注意他的身体状况,眼见他的身体颤的失控,泪水痛呼失控,眼神迷乱,痛到了极点,手下也就轻了许多,他却没有觉察到,否则他连这些都撑不下来。眼见他体力耗尽,到了崩溃的边缘,身体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而瘫软,连忙扔下戒尺扶住她,让他靠在椅子上坐着,顺手拔了他头上的钗,权作银针,刺在他的穴位上。既帮她安定心神,也助她减轻痛苦。
兰心被钗一扎,立即清醒过来,挣扎着跪下道:”我不是故意的,师父继续打吧!“甄世杰仍是冷冰冰的说:”你还受得起几下?“兰心全身颤抖,答不出来。甄世杰道:”还有六十九下,你能撑得住?“兰心虽然畏惧,仍然坚定,可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抖,”就算是被打死,我也应该承担起责任来。“甄世杰嗔道:“手臂上就是再打一千下,也大不了血肉横飞,死不了,只怕你到是先给痛死了。”“.........”兰心无言以对。甄世杰甩甩胳膊,道:“你不怕打,我手都快累断了。罢了,看在你肯承担责任的份上,许你分期偿付,这剩下的板子,下次一起结吧!”虽说眼见中天悬剑,随时可能落下来,是种可怕的煎熬,可现在兰心真的无力继续了,巴不得推一时算一时,屈膝叩道:“谢师父体谅。”甄世杰微微叹了口气,道:“坐着歇会儿。”兰心再次叩谢道:“多谢师父教训赐打。”
甄世杰扶他重新坐下,道:“我叫丫头准备热水,帮你沐浴清洗一下。”兰心虚弱道:“不要。”甄世杰有些担忧,”你这样子怎么行?“”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我不是已经看见了吗?“”师父,是师,也是父,看到又何妨?小辈是绕不过去的,你也不会嘲笑我。可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甄世杰心头一暖,道:”那就让你姨娘进来帮你,他这会儿一定在外面。“兰心有气无力道:”我自己可以搞定,不要麻烦姨娘了。“甄世杰明白,他是怕兰秀看着他受此煎熬而心疼,继而引发他们夫妻间的战争,看他一下道:”好吧!“
他打开房门,门外果然聚集了不少人,似乎内院之人一个都没少。看到他出来,却都无话可说,似乎更加期盼着兰心的出现,甄世杰向众丫头道:”为兰心准备浴桶,热水,衣物。“众丫头应声而去。兰秀问道:“心儿.........怎么样了?我进去看看他。”甄世杰阻止道:“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先回去歇息吧!”兰秀恼怒道:“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甄世杰安抚道:“我吃不了她,放心。”丫头们已将所需之物迅速送到,甄世杰仍挡在门口,阻止他们进去,而亲手把一切送入房中,让兰心清洁换衣,他仍然出来,就守在门外,劝他们各自回房。
过了好半天,才见兰心打开房门,让丫头进去收拾,行动无碍,确实只是点皮外伤。兰秀也跟着进来,看看兰心的凄惶惨样,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便去书桌找寻伤药,要替侄女上药。兰心却不愿让他看到,恐他心疼,又为了她而夫妻置气,只说不用上药,劝急了又说自己来。兰秀也知道,痛到极处,呵口气,或者一根发梢儿扫过,都是会痛的,他怎能自己涂药?甄世杰看他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双眼却肿得通红,眼球上有了血丝,浮着一层泪光,也有些心疼,取过药道:“我打的我来收拾,你们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