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世杰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兰心除了全力学习,也在生活点滴中处处留心,姨父姨母所需,他都会提前安排人办好,尽量都给他们最好的,还时不时的有点小惊喜,水果,点心,首饰,布料,供应周全,无微不至,不敢马虎,唯恐姨父多心。他知道彼此的感情培养不易,稍有不慎,生出嫌隙,就难以弥补,尤其是在姨父一边疼爱希冀,一边的严厉苛责之下,不能误会她有半点怨恨之心。他珍惜这份难得的亲情与缘分。
甄世杰对他虽时有责罚,却对他的刻苦上进与学习进度是满意的,不过,这只是在与兰秀闲聊时提及,在兰心面前,却永远只有督促与求全责备。他也怕因为严苛管教,逼得太紧,而彼此生疏,淡薄了情分,每月月底放他一天假。兰心就趁这一天处理家事,平日家下大小事,是有例按例,非大事急事,不许打扰他。他也只能在这一天清查账目,将内外诸事安排妥当,再继续繁重的课业,忙得不可开交,实难真正放松一下身心。他们师徒皆小心的维系着这段感情。
兰心这天被甄世杰狠狠的赏了几尺子,还罚他长跪思过。兰心却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含泪道:“弟子自觉今天没犯什么过错,求师父赐教。”“自恃才情,自以为是,对生命缺乏敬畏之心。你该知道,医药关乎人命,稍有闪失,就会误人性命。作为医者,必须心怀敬畏,才能处处谦虚谨慎。这板子是叫你戒骄戒躁,你好好给我想清楚。”兰心被罚跪,打手板子都认了。人命至重,是万万容不得轻忽的,可他时间紧迫,就这样跪着耽误过去?有过当罚,思过也无法重来,如此惩罚,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可这话却是不能跟姨父说的。
等甄世杰出去了,兰心便抽了本书,既可打发时间,又分散注意力,手心,膝盖也不再那等痛苦,也复习平日所学,以应付师父突如其来的查考,过不了关,难免又要吃苦头。
不知过了多久,甄世杰过来,见他用功读书,倒也没有责备她不好好思过,随手抽出书来,瞧了一眼,吓得兰心的心噗噗乱跳。甄世杰仍然在书桌旁坐下,丢下书本,随口出了几道题。兰心皆凭记忆与理解应付过去,没出什么大纰漏。甄世杰甚是满意,手把玩着桌上的戒尺,嗔道:“你呀,不是不会,就是不用心,不努力。欠打!对待任何症状都该谨慎细致,不得轻狂。”兰心低声应道:“师父教训的是。”甄世杰随手拉他起身,道:“把手给我看看。”兰心瞥到他的手没有离开戒尺,不知是否答题有误,又要挨尺子,迟疑的不敢伸出。甄世杰道:“需要我帮你吗?”兰心听他语气转作严厉,不论是什么结果,都不敢不依从。甄世杰却没有责打的意思,仔细查看一下他的手,今日不同以往,三十戒尺全打在左手,没有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打的不轻。他纤细的左手红肿,凝起一层厚厚的痂,还布着好几条血棱子,几处地方都青紫了,叹息道:“下手重了。你就不能仔细些,少出些问题,彼此都好过点?”伸手取了伤药出来。兰心自学艺以来,常常挨戒尺,甄世杰也准备了消肿止痛的药在这儿,正要为她涂抹。兰心道:“不敢劳驾师父,我自己来。”甄世杰阻止道:“别乱动。我不给你上药,你自己就不用?傻呀?”兰心轻轻道:“让他多疼一会儿也好,也能记住教训,不敢轻狂。”
父兄的家法造成的伤痛,本是不许子弟用药的。动用家法,就是要你痛,长留长痛,慢慢品味才好。用了消肿止痛的药,家法岂不成了摆设?如何能起到警醒的作用?除非是打重了,造成了严重外伤,不上药,怕发炎发烧,危及性命,才能用些外伤药,也不许用止疼的药。戒尺伤皮不伤肉,不会有大的外伤。甄世杰许他上药,是怕他天天挨打,耽误了功课。
“你还真是个不长记性的。现在伤了手,你晚上怎么练功夫?明天还拈的起针吗?还想找打?”甄世杰为他细细的涂抹,揉捏按摩,那是唯一的肢体接触。师徒,姨甥,毕竟还是男女有别。兰心是大姑娘了,需要留意男女大防。兰心是江湖儿女,又是把他当做至亲长辈去敬重,心无杂念,并不回避。
甄世杰偶尔手重了,她疼的瑟缩一下,甄世杰便关切的问道:“疼吗?”兰心迟疑着不敢答话。甄世杰为他左手都涂上了药膏,清凉,也减轻了痛感。才问道:“怎么不说话?”兰心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师父的话。”“什么意思?”“若说不痛,不仅是撒谎欺瞒,说不定……你老还骂我不受教,再赏几尺子下来。若说痛,你得说我娇气矫情,或许还有不服气,抱怨,怎么着都是错。”甄世杰反倒笑出来,骂道:“贫嘴。”又道:“反正打手心又没什么坏处,有机会多赏你几下就是。”兰心苦着脸,嘟囔道:“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甄世杰道:“手是人体生物全息反射区,对应着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手掌穴位众多,格外敏感,而掌心是劳宫穴,打几下有安心提神,开发智力之效,也促进血液循环,顺便锻炼下内腑。你学过经脉运行,应该知道的。”兰心苦恼道:“手掌上多少还有点肉,手指却全是骨头,戒尺打上去,钻心的疼,十指连心啊。”甄世杰嗔道:“手掌就那么大点面积,两尺子下去,就没地儿下手了,你每天要挨那么多下,不让指头分担怎么行?”“疼啊。”“不痛谁浪费精力?哄你玩儿?不受点教训,你哪记得住事儿?”兰心带着撒娇,带着委屈,抗议叫声:“师父!”甄世杰问道:“既然痛的受不了,为何不运功抵御?”兰心道:“运功抗刑?我可不敢。我有错在先,你老惩戒一二是应该的,岂敢抗逆?内力到处,戒尺反弹,只怕你一生气,再也不管我了。不仅是你老教导的心血,我的努力全付诸东流,这兰苑也留不住你,你连甥女都不会认了。”甄世杰正色道:“至少你可以控制内力,护着筋骨,减轻疼痛吧?别跟我说你不会。”兰心点头答道:“会!可我不能这么做。你老对我抱有希望,才会因我犯错而生气责打。爱之深,恨之切,这话我还是懂得的。我只恨自己不能做的更好,岂敢亵渎你这份爱护之心?”甄世杰轻叹道:“你聪明好学又懂事,或许真的是我太苛责了。你毕竟接触这一行时间有限,我不该一味的责打强逼的。”“不,师父为我设想周到,再三讲解,耐心指教我实践,是我太不争气,老是出错,该打。”“这是你说的,出错还是要挨打的。”“是。”“好了,不逗你了,你去吃点东西,舒缓一下心情,再来读书吧。”
四月,青锋与蓝梦驰同母妹23女成亲。 23女与兰心同年,只差月份,比兰心小了一个多月。在他出阁前一个月,蓝梦驰就想把他接到巫山派,兰泽不许,他与这个女孩子相处久了,十分喜欢他,不舍得他离开。可女孩出阁嫁人,是喜事,又是他的嫡亲兄长做主,兰泽也无可奈何,只要求他在兰家出阁。他们的人生大事没有父母亲长到场,蓝梦驰未尝不心酸,也应允了。他的嫁妆还是蓝梦驰为他置办的,兰泽也替他添了不少妆,兰心也请兰秀替他置办了不少,他是蓝梦驰的妹妹,是他的唯一亲人,她也愿意把他当姐妹爱护。既然是在兰家出阁,蓝梦驰很放心,也不过来送嫁,他要在巫山派为他们主婚,兰心自告奋勇以娘家人的身份去送嫁。一时兴奋之后才记起自己抽不开身,可这边已经答应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向姨父告假。甄世杰虽然责备了几句,也倒没难为他,他也知道他很辛苦,就当是放风了,只要求他回来之后,必须把功课补起来。兰心满口答应。
蓝23女离开兰家的时候,反而是兰泽哭红了眼睛,嘱咐他把兰家当做娘家。他嫁了一个平凡普通人,夫家贫寒踏实,丈夫也是个踏实上进的,嫁在巫山,有兄长蓝梦驰在旁照料,虽然没有昔日的锦衣玉食,却过得舒心。做了山野村妇,却过得很幸福,也算是脱离了火坑。
也是在这次婚礼上,兰心与一众兄弟姐妹碰了头,彼此交流感情,相谈甚欢,也听说了叶承嗣杜映红日日相处,时间一长,竟然弄假成真,爱情的窗纸一旦捅破,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得不到的,就永远是最好的。杜映红一心一意痴恋上了他,全然不顾自己早有婚约在身。可惜叶承嗣眼里心里口里仍然只有一个杜鹃。可杜鹃的婚期已经定下,马上就要嫁做单家妇了,也注定叶承嗣只是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