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端水进来,伺候兰心清洗手脸,也低声禀报:叶大侠来了,现在在客房休息。兰心脸上一喜,随即看了师尊一眼,轻轻低下头去。甄世杰听说叶泽同来了,也明白他在兰心心里的重要性,知道兰心对他极为敬重,恐怕他的也心早就飞了,功课也做不好,便不再多说,放兰心去与他见面。
兰心整理了仪容,平息了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无波,才去见义父,他不希望义父看到他这副凄惨模样,怕他心疼。
叶承嗣见兰心过来,脸色潮红,眼角仍然泛着水润,虽带着笑容,分明有些勉强。他们父子在兰家几日,也听了些传言,低声问道:“又被甄神医罚了?”兰心未及回话,叶泽同已起立道:“过来,给我看看。”兰心屈身行了一礼,叫声:“爹爹,心儿给你请安。”见到义父迎上来的手,勉强应道:“我没事。”“在为父面前矫情什么?”把他红彤彤的手拿出来一瞧,肿的跟成熟的蚕似的,情形骇人,愠怒道:“怎么伤成这样?承嗣,快,把药拿来。”兰心道:“已经涂过药了。”叶承嗣已经把药送了过来,叶泽同接在手里道:“还得用药,疼的厉害吗?”叶承嗣又道:“甄神医为什么打你?”“还不是为了功课。”叶泽同道:“该。别的事儿尚可通融,功课不学好,该打。”兰心陡然被委屈冲垮了心田,嚷道:“爹爹这是火上浇油,还是落井下石啊?”他挨打的时候都没哭出来,这会儿却被义父这句话给气哭了,不觉落下泪来。叶泽同也不与他争辩,细细为他抹药,埋怨道:“甄世杰下手也太重了,好好的拈花玉手,都打成红烧猪蹄儿了。”兰心抱怨道:“都怪爹爹,女儿还没有正式拜师,你就口口声声严加管教,狠狠的打,这回中了羊口风了。”叶承嗣望外面一眼,回头低声道:“甄神医来了。”兰心慌忙收手,以袖拭泪,幸而药也涂好了。叶泽同看兰心情绪未平,这会儿也不是商议事情的时候,便让他回去休息,晚上再说。
甄世杰过来,两个小辈都见过礼,告退出去。他也注意到兰心眼睛鼻头都红红的。落了座,看叶泽同仍然慢条斯理的收拾药品,合上盖子,不说话,道:“叶兄看到兰心的手了?心疼了?”“这孩子在我身边多年,我也不舍得弹他一指甲,现在被你打成这样,能不心疼吗?”“兰心来跟你告状了?”“那倒不会,她受了委屈也不会抱怨。”“叶兄这是埋怨我了,我以后可不敢管了。”“孩子有错,挨打也是应该的,对你的教训,我不敢质疑。但这孩子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然有些任性,却善良纯真,是个好孩子。甄兄看在他肯努力上进的份上,多疼他一点,宽容一点,该打的骂他两句,该骂的说他两句,别让她太辛苦。他活的不容易。”甄世杰点头道:“你是个疼孩子的,不过,我与你疼惜的方式不同,我要他学好,才有立足于世的本事,打他逼他也是为他好。何况这才哪到哪啊,打的比今天狠的多了。你越宠着她,她就越娇气。叶兄心疼了,想来也在他面前狠狠的骂我千百遍了吧?”“心儿是你的徒弟,也是我的徒弟,不论我有多疼她,都不会在他面前说你半个不字。维护人师的威严,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就你我二人,抱怨几句也便罢了,在孩子面前,我只能说你打的好,该打。”“说起来,这孩子也是难得,一般子弟被我这般责罚,若没有长辈压着,早就跑了,还肯继续用功?”英雄所见略同,二人惺惺相惜。
等到晚上,彼此才真正的开始商议婚事。也不仅仅是兰心,兰秀滴翠都在。叶泽同径自道:“我要迎娶滴翠。”兰心看一眼默默含羞的滴翠,欣然道:“好啊,姨父姨娘就是在兰家成亲的。爹爹也应该在女儿家住着的,何况,这也是滴翠的娘家,你把她娶到巫山去,又带他回来,一转三折,实在麻烦,干脆你老直接在兰家成亲,就彼花烛得了。”“我入赘做你家的下人去?”“是女儿奉送佳人侍奉父亲大人,难得父亲大人抬举,肯给她个名分。”“如此一来,你置滴翠于何地?主子赐婚,丫鬟在主人家成亲,在所有的眼里,他还是下人。我可不想我以后的儿女做兰家的家生子。”“是我孟浪了。”“我情愿租个小院娶她,花轿抬他出门,以后再回来,身份就不同了。”“是我考虑不周。可爹爹为什么要在外面租地方住?这巫山还能少了你的住处?”“不是跟你说了吗?让梦驰独立理事,我需要彻底的退下。只要在山上,梦驰又岂肯让我搬出去?我的妻儿总不能继续住在登龙小筑吧?登龙小筑是巫山掌门人居住的正房,是梦驰该住的地儿,可只要我在,他就只能屈居西侧,我正好借这个机会搬出去。他年纪也不小了,很快也要成亲。彼此住在一起,总是多有不便的。”“父子之亲,有什么不便的?”“你不懂。我就算住在山脚下,有事随时可以联络帮忙,我充当个探马,了解江湖动向,总是还可以的。若门中有危难,也可以成为一道屏障暗卡,门人下山办事,也有个落脚点,岂不是好事?我还要去巫山附近镇子找房子,作新房呢。还需整修布置,忙着呢。”“此事交给我去办吧。”“不必,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爹爹就一点孝敬的机会都不给我?”“也好,不图其他,清静就好,你看好了地方,我来付银子。”叶泽同道:“好好学医术,有时间把家事安排好,过去帮梦驰撑一阵子。我放心不下门户,却又不能不走。只要我在,他就不能真正独当一面。我不在,又恐门中那些资历深,位分高的人,未必肯听他号令。恐他一时情急,行事偏颇,你帮忙看着些。”“是。”“江湖以武为尊,没有过人的本事,就只有任人欺负的份,我逼你们上进,也是为了门户传承。”“我知道,我会尽我所能护住师门的。”“以后门中就靠你去替梦驰分忧了。”叶泽同道:“那滴翠的聘礼怎么安排?”“随爹爹安排,反正无论来多少,都会原封不动的随嫁妆一起回去的。”“那不成多余了?”“本来就是多余的,爹爹问聘礼,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希望滴翠带多少嫁妆嫁过来?何况聘礼是补偿娘家人的养育费用,而我跟滴翠都是爹爹养大的,我又该怎么补偿啊?”叶泽同笑而不语。兰秀向叶泽同滴翠道喜。“冰议一定,六礼遂成。想必二位都希望尽快择日成亲吧?”叶泽同道:“那就请女家选个日子。”兰心道:“爹爹就别来为难我了,具体日子,你老跟滴翠一起决定,我无不从命。”叶泽同向滴翠道:“我找人掐了个时间,你考虑一下。”滴翠是待嫁之女,只是不好搭话。兰心道:“是你老与滴翠的婚期?什么时候?”“下月底,28。”叶泽同看着兰心的神色,问道:“怎么?是日子不好,还是来不及?”兰心笑道:“都不是,我是担心你二位都等得着急,婚期距今还有几十天呢。”叶泽同嗔骂道:“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掌你的嘴。”兰心只笑不答。“咱们还是商议婚礼流程吧。我虽给不了滴翠正室的名分,却可以保证,在我的后半生中,他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会亲自迎亲,一定会给她个风光圆满的婚礼。”兰心望着滴翠笑道:“爹爹对她如此恩宠,想来他日,你老跟前是没有女儿站的地儿了。”叶泽同道:“你要真是她的娘家人,我对他越重视,你该越欢喜才是。”“滴翠一生忠贞,得此福报,我自然为他高兴,也永远是她的娘家人。爹爹若让他受了丁点委屈,我可是要为她抱打不平的。”“那我明天就回去忙那边的事儿了。”“嗯。”兰心道:“我恐怕是无计分身,为滴翠准备嫁妆婚礼的事,就全靠姨娘了。”兰秀道:“你给个大致章程,我来办。”“按本地习俗来,该有的都要有,另外,滴翠想要什么,也跟姨娘说。”滴翠低低的应了一声。兰心沉吟道:“按说这事儿我是该亲力亲为的,也不知道姨父能不能赏我两天假。”他虽然是自言自语,也是希望姨娘能够帮忙把话带到,也希望姨娘能够帮忙说项,姨父能放他出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