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匆匆来报:“忘忧姑娘求见。”甄世杰不说话,兰秀也不说话。丫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兰心道:“有请。”忘忧毕竟承受了甄世杰兰秀夫妇太多的恩惠。他有始有终,希望能够化解彼此的心结,仍然作为弟子,膝下承欢。忘忧拜见,既为道贺,也为请罪。甄世杰现在倒是能够坦然面对这个女孩子了。兰秀道:“师兄也要收忘忧为徒吗?”甄世杰知道兰秀还在恼他忘恩负义,另觅良人,不肯依命下嫁,不肯原谅他。他虽无意为难他,也不想惹得师妹生气。道:“我原来一直以为他是你的徒弟,才会传他医术,没想到却是阴差阳错,如今是否收他为徒,还是你说了算。”兰秀道:“师兄若不收他为徒,他就不能以本门医术在外招摇。你成就了他,同样也可以毁了他。即使不要他的命,至少也得收回传自师兄的本事。”忘忧慌忙出言乞求,明知难入门墙,也惧怕死亡,更怕生不如死的活着。可她如今的性命与前途,皆在兰秀一念之间。甄世杰道:“师妹打算……”“赏他口银针,把他废做白痴傻蛋,从此恩怨两清。”兰心忙道:“不可以。姨娘,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或许就因为你一时的善良,老天爷才会成全你如今的美满归宿。你既救了他,就不能毁了他,徒增罪孽。姨父,医者仁心,你抚养忘忧长大,教她医术,门下十年,耗费了多少心血?岂能说放弃就放弃?纵没有师徒名分,也是半个弟子半个女儿,如此情分,岂能轻言抹杀?求二位慈悲,放过忘忧。”甄世杰只看着兰秀,兰秀却不肯吐口。只有忘忧的求告,声声凄楚。
兰心也猜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兰秀还在生忘忧的气,甄世杰好不容易求得良缘,不想有半点违逆爱侣,不方便收徒,也不想伤害他,看起来能庇护忘忧的,反倒是他。他若把忘忧留在身边,兰秀恐怕也不好再过分为难他,于是不求饶恕忘忧,反而转过方向道:“姨父,我自幼习武,学的是杀人的本事,如今要学医术救人,是一点基础都没有。能否留下忘忧带带我?或许我也能尽快入门,少给你老找些麻烦?姨娘,求你为了我留下他。”甄世杰暗赞他脑子转得快。兰秀道:“留下他做你的丫头?我可不放心。”兰心撒娇道:“姨娘不疼我?连我这点请求都不能应允吗?”兰秀无可奈何,半晌才道:“至少他得发誓,一生忠实于你,永不背叛。”兰心本是权宜之计,并无意要她做丫头,事已至此,又骑虎难下,想了想,向忘忧道:“你作何打算?愿意相信我吗?”忘忧点头,只求能安然从此处脱身,道:“我对天发誓,愿一生一世侍奉你,生死不渝。若违此誓,当遭天谴。”甄世杰暗赞兰心总有办法化解麻烦,顺水推舟道:“那就以你所学,扶助兰心学医,好好帮她吧。”忘忧只得应声:“是。”兰心便叫丫头带忘忧下去,别在这儿碍兰秀的眼。甄世杰道:“心儿,我既许你衣钵,门下之事,皆任你处置,不许其他人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兰心知道赛扁鹊门下并无他人,所谓门户之事,无非是指忘忧,却是全权交托他了,这份信任让人感动,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不敢辜负你老的信任。”
忘忧独坐下房,郁郁伤神,连饭都没吃。兰心特地过来看她。忘忧见了他,起身招呼道:“兰心。”却又连忙改口道:“奴婢放肆了,请主子责罚。”兰心知道她的心意,和他同坐,劝道:“你不用烦恼,也别难过。你我这主仆,只是个名分,糊弄姨娘而已。我不需要你为我办事,你呢,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我也不会干涉。”“兰心?”“姨父有他的难处,你何必强求?委屈一阵子,我保你一切如常。可以嫁你喜欢的人,也可以使用医术。我仍然尊你为师姐,姨父也没有拒绝你,是不是?”“我……已经发下毒誓了。”“毒誓?你我是姐妹,自然是一生一世的缘分。”“师傅……姑奶奶会同意吗?”“慢慢再想办法吧。你别心急,等待时机成熟。至少,我承诺你:你永远是自由之身,想爱就可以爱,总有一天会修成正果的。”“谢谢你。”“这段时间,你就当是休假,好好放松一下心情。”“不,做丫头就要有做丫头的样子。我愿意侍奉你,也别让姑奶奶挑理不是?”“随你。”“想一想,如果当年不是师傅把我买走,后来又遇上了师伯,我的命运,不是被人买去做丫头,作妾,就只能是青楼楚馆。无论怎么算,我现在的日子,都比那样子过的好太多了。我应该学会满足,也应该学会感恩。有你这样的主子,是我的福气。”
兰心召集内院一众婢女,道:“姑太太搬去了暖阁,贴身丫头随侍,都过去了。这主院中,以后就只有我一个。所以,内院中的结构也要有所调整。晋原来的四个二等丫头烟雨,清露,飞霜,香雪四人为一等大丫头,负责我身边的一应琐事。”兰心身边原本就姹紫滴翠两个一等大丫头,而主子近身的烟雨,清露,香雪,飞霜,那4个丫头皆是二等,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现在都升为一等。清露现在负责甄世杰夫妇那边院中的事。香雪仍然负责伺候蓝梦驰的同母妹23小姐。自从金龙子帮忙把他救了出来,兰心就把他送回了兰家,毕竟她一个深闺女儿,若是放在巫山派,也不大方便,而蓝梦驰信任兰心,让他待在兰家,他还是相对放心的。兰心一直在巫山派训练,不在家中,便让香雪服侍他,跟兰泽住在一起。兰泽一个孤零零的老婆子,身边有一个少女,像孙女一样膝下承欢,也十分欢喜,不至于委屈了他。兰心一向是个太有主见的,虽然恭敬有礼,凡事却自有主张,不肯顺从,而这位蓝家小姐却是在严格的家法下长起来的,从无丝毫的违逆,事事乖巧顺从,又聪明勤快,肯用心孝敬,讨他欢心,比兰心更讨人喜欢。兰泽时时把他带在身边,极尽呵护疼惜,即使兰心回来了,也退了一射之地。不过兰心日日忙忙碌碌,没有时间在兰泽的身边承欢,有这位23小姐在兰泽身边,他也放心。兰心与蓝梦驰自幼一起长大,蓝梦驰又一向对他极为疼惜,只看在故人情分,他也会尽心尽力,好生对待这位贵客,一应衣食用度,皆比照他供应。23小姐从小过得很辛苦,如今得兄长庇护,把他救出了火坑,他现在过得很舒心,不用担心会被人伤害,也不担心会被父亲当做一件礼物,随手送了人。在兰家,既有人间仙境的景色,也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清闲安逸,万事不用他操心。兰心不在,兰泽也对他极为呵护,倒是有了些祖孙的情分。兰心回来,也不过是转了个圈,就去忙他的事了,没有太多的时间与他相处,彼此互敬互让,宾主尽欢,相处愉快。香雪也是个聪明细心的,对他也照顾得极为周到。有兰心的话在前,就是兰泽身边的春华春喜等人,也对他恭敬有加。他在兰家的生活,比在自己家还轻松快乐。
兰心另提花女,香女,医婢灵仙为三等丫头。花女负责兰家内外所有地方的兰花栽培,也监督中庭收花之事。香女负责监督香料的成色,质量,从细贵料到成品,定制香品,研发新香,各个环节,若是商品出现任何问题,由他负责。这二人不必贴身伺候,也不必住在内院。“中庭中,花女所住的群芳斋中还有房间,稍后我给你俩各自安排,单独调出一个房间居住,只管自己那一摊子事儿。不许过问内院之事,内院之人也别去插手他们的事儿。出了问题重罚。还有灵仙,周到细致,勤恳上进,任劳任怨,颇通医理药理,又有手推拿按摩的绝活,以后就不做粗使,也不必近前伺候,兰家上下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你负责看诊。有事出入,跟滴翠或者姹紫说一声就行。以后每个月也领二等份例。12名小丫头,也要加紧调教。至于忘忧,他是有名的好郎中,在兰家也只是暂住,不许拿她当丫头看待,不许找他的麻烦,挑他的礼。她虽然住在下房,却是我的客人,来去自由,叫个小丫头好生伺候着。若是姨娘问起,还要替他遮掩。忘忧那儿的饮食,单独给他做了送过去,他在房里吃。她有任何需要尽量满足,果品茶点,衣物用度跟我一样,不得怠慢,不许在她耳边说三道四。谁若不听招呼,后果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