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八月十四。叶泽同携子叶承嗣来到兰家。兰心欢然出迎,恭恭敬敬上前拜见父兄。叶泽同拉住他,微笑道:“为父特地来瞧你。”兰心把他们引入正厅,重新叩头见礼。笑道:“爹爹自从把我赶回家,就从未专程来看过我。就是今天前来,想必也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女儿。”叶泽同瞟了儿子一眼,也不回避她的问题,道:“你说的没错,我今日确实有事。”“请爹爹吩咐。”“此来是为了我儿的婚事。”兰心乍然红了脸,她虽然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归宿,却也不敢先提婚事,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启齿,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嫁作他人妇,为人媳,为人妻的准备。现在义父亲自登门查询,他怎能再回避这个问题?半晌才呐呐道:“我愿意履行婚约。”叶泽同怔楞了半响,才道:“承嗣有了喜欢的姑娘,要我帮他提亲。在正式提亲之前,我想应该让你知道。心儿,你永远做我的女儿,好吗?”兰心愕然,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下嫁叶承嗣,他却抢先一步寻得了心灵与感情的归宿,轻轻松松化解了这个难题?叶泽同哪知道他心中的百感交集?见他半晌没有说话,又问了一句。兰心蚊呐般吐出几个字:“那我怎么办?”叶承嗣奇道:“什么怎么办?”兰心掠他一眼,轻声道:“咱们的婚约。”叶泽同脱口道:“我不是早就写过退婚书吗?你们之间没有婚约的存在。”兰心认真道:“我不愿意承认一个莫须有的婚约,同样从我见过退婚书时,我就没有在心中承认过,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婚约的存在。”叶承嗣道:“我配不上你,兰师妹该有属于你的幸福。”“叶师兄说的是反话吗?”叶承嗣见她眼含哀怨,已见泪光,慌忙道:“你别难过,我……”叶泽同来此之前,是万万想不到兰心会有心履行婚约,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挑儿媳,他必定会偏袒兰心,那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孩子,是儿媳的最好的人选,比儿子更亲近。可惜男女感情,儿女婚姻,岂由得他一厢情愿?他与米芝吃过这样的苦,绝对不让儿女再受这样的罪。他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纯粹就是彼此折磨,他不想勉强任何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兰心极力稳定情绪,艰难道:“如果我愿意承认那个婚约,接受叶师兄做我的夫婿呢?叶师兄是否需要再考虑一下?”叶承嗣不答。叶泽同看出了儿子的心意,轻轻扶着兰心的双肩,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严肃道:“我不希望你把婚姻建立在报恩还情上。若因一时意气,错托终身,铸成怨偶,是要痛苦一生的。心儿,你记住: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我是抚养你长大,但那时候我失去了一切,你的到来,正好慰藉我思子念子之苦。你带给我很多的快乐,很多的希望,你给了我做为人父的骄傲与喜悦。这些年,你也替我儿尽心尽孝,我疼你宠你是应该的,我也骂过你罚过你,你别心存怨恨,咱们就扯平了。你遇上我,我抚养你,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如果你也珍惜这份缘,就一辈子做我的好女儿,我也会尽力做到身为人父该有的责任。儿女双全,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呢。”兰心频频点头道:“谢谢爹爹。我知道你们是一心为我好,想尽办法安慰我……”叶泽同笑斥道:“你这丫头,干嘛一味的执拗?连为父的话你都不信了?”又肃容道:“你与叶承嗣想成婚,只有一个可能,你们彼此相爱,愿意厮守终生,否则想都不用想。”他到底还是期盼着兰心能做他的儿媳,只是不许他报恩还情,铸成怨偶而已。兰心便向叶承嗣道:“师兄决定了?”叶承嗣惶愧,低声道:“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对不住。”兰心叹息道:“是我的一点痴心罢了,师兄不必放在心上。我尊重你的选择。”如今三人抵六面,彼此的婚约之事,总算是揭过去了,兰心也算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
兰心努力调整情绪,为叶家父子一一添了茶,才道:“我可以问一下,叶师兄喜欢的是什么人吗?”叶承嗣想了想道:“他……姓杜。”兰心见他吞吞吐吐,微笑道:“与我生父同姓,想来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呢。”叶泽同对儿子的遮遮掩掩有些不满,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干干脆脆把话说明白。那个姑娘出自哪一家?家世来历如何?品貌年龄如何?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想来是有些感情基础才能跟为父说的吧?进展到哪一步了?你们私定终生了?”他一下子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兰心才知道,叶承嗣虽然请求父亲帮忙提亲,父亲却首先来告知他,现在才当面查问儿子倾慕的姑娘的基本状况,是唯恐委屈了他吧?在义父心中,她的分量不在亲生儿子之下。他,真的是拿她当女儿疼的。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动,她无力报答父亲的恩情,只盼能为他们尽到一两分心意罢了。叶承嗣瞟了兰心一眼,道:“她叫杜鹃。”兰心微微皱眉:“哪个杜鹃?”“兰杜善堂那个收养孤弃儿的女孩,她很漂亮很有爱心,对那些孩子也很细心耐心,十分难得,是个很好的姑娘。兰杜善堂距此不远,师妹或许听说过?”太听说过了,段家凌家还真是有不解之缘,凌志叶承嗣父子居然都看上了杜鹃?兰心又道:“那师兄可有查过他的家世来历?”“我看他整日忙忙碌碌的,不知道他的家世来历。我在附近也打听过很多人,都不知道。”“你们可近距离接触过?”“我们见过好几次面,有过接触,我喜欢她,一见钟情,不能放手。师妹听说过他是哪一家的吗?”“我家的。”叶承嗣讶然,半晌才呐呐道:“师妹?!”叶泽同道:“究竟怎么回事?”兰心道:“杜鹃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叶承嗣尴尬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兰心道:“杜鹃今年17岁,漂亮善良,也会些功夫,师兄的眼光不错。爹爹,你们在这儿住下吧,我请杜鹃过来,彼此也熟识一下,若是有情有缘,也是一段佳话。”叶泽同点头,兰心便去安排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