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驰与兰心还在对练,滴翠匆匆过来,向他们行了一礼,急切道:“小姐,家里传来消息,说是姹紫姐姐吐血了。”兰心一惊而起,问道:“怎么回事?他年纪轻轻,怎么会吐血?”少年吐血,命不久长。若是其他病症,他反而没那么惊慌。滴翠道:“不知道。听说姹紫姐姐正在给小姐绣贴身衣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昏倒了,好像病得很重。”“那他们不去找郎中,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医术。”“我这就去回话。”滴翠走了。蓝梦驰问道:“什么人病了?”“姹紫,母亲留给我的人。”“一个下女,做主子的还特地为他请大夫上门瞧病,他与你很重要吗?”“下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况他不是个普通侍女。先妣过世,父亲下落不明,兰家全靠他支撑,才能勉强维持。我十岁返家,也幸得他庇护,才能长大成人,重整门户。对我而言,他是义仆,更是我兰家的恩人,左膀右臂,不可或缺。”
话说姹紫呕血,被人抬回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找了郎中来看过,却看不出什么问题。家人问了一下,便吩咐人再去找第二个郎中。反正这地方虽不大,也不算小,郎中药铺还是有三五家的,一个不行,再找个人来看就是。这一折腾就是两天,没有人能说出他有什么毛病,为何会吐血。他中途醒了一次,又再次呕血,大口的鲜血,夹杂着暗黑色的血块,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附近最后一位郎中也看了,也只说姹紫似乎有什么隐疾,他医术有限,判断不出,请主家另请高明。家人万万想不到,姹紫居然会突然病倒,而且病势汹汹,药石无灵,郎中束手无策,区区两日,已是生命垂危,才不得不向兰心求援。
兰心匆匆回去找叶泽同,道:“师父,姹紫忽然呕血病重,已经两日,只清醒过一次,过了五个郎中诊治,都没有任何结果,束手无策,生命垂危。我想跟你请个假,回去一趟。”“姹紫病了?他看着身体不错,怎么忽然病得这般严重?”“病来如山倒,谁也想不到,我也是无可奈何。”叶泽同道:“我知道他在你心中有多重的分量,你快去快回。“兰心道:”那我就替姹紫谢谢爹爹了。”他正要转身,叶泽同道:“心儿,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凡事想开些,尽人事,听天命,别太执着了。”兰心低头道:“我懂。等我把事情做些安排,再来侍教。”叶泽同道:“你按本心去做就好。”兰心道:“女儿告退。”
兰心匆匆回去,顾不上去向兰泽请安,先遣人到处查访忘忧。好不容易才找到忘忧,请他帮忙去看一看。
忘忧给姹紫把过脉,问道:“他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吧?”兰心道:“以前从没听说过他有这毛病。忘忧师姐,他这是什么病?”“他的心脏有问题,却只是隐疾,平日与常人无异,什么都看不出来,焦虑,劳累,高兴,悲伤时,都有可能引发。”“这些我一概不懂,我只关心,这病能治好吗?”“这种病出自先天缺陷,治疗极为困难。”“拜托你再仔细看看。”
忘忧再三探查诊治,叫了兰心出门,道:“他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兰心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他才三十多岁,又一向身康体健,怎么突然就病倒了?而且还一病不起?严重至此?”忘忧道:“不知道师伯还有没有其他法子救人,但据我看来,他这病已经非人力所能及。治病不治命,我只能用药减轻他的痛苦,延续他的生命。”兰心沉默半晌,道:“好,你先开个方子,维持一时也好。”忘忧去开方子,自有丫鬟跟去伺候。兰心独自一人呆呆地站着,滴翠上前轻轻叫声:“小姐。”兰心知道他想问是否另寻郎中,再行诊治,只微微摇头道:“忘忧下了定论,恐怕再找多少的郎中,也是徒劳无功了,除非能找到甄世伯。”“那……”“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姹紫服了药,悠悠醒转,见了兰心道:“我真没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惊动了主子,那么远赶回来。”兰心道:“没事,你好好歇着。”“刚才……是不是郎中来过?”他已经昏睡三天了,还刚才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兰心也不点破,答道:“是,郎中给你煎药去了。”“我……这是什么病?”“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吃药,养几天就好了。”“我又给主子添麻烦了。”“说什么呀?你我之间,还需要客套吗?喝水吗?”兰心不想让姹紫知道实情,怕她背上思想包袱,雪上加霜,更不利于调养。
姹紫早在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吐血,便知此病无药可医,这么多年来,也经历过无数的郎中看诊,得到的是无数次的失望。而今看到忘忧的神情,也知时日不多,好在多年坎坷磨砺,没有让他倒下,反而更加的豁达,生死早已看淡,他不想让兰心知道他病的这般沉重,于是央求忘忧,别让兰心知道实情,乱他心智。彼此都是为对方着想,而强颜欢笑。
兰心传话给身边四婢。“自今日始,内院中曾经为嫣红专用,而后废弃许久的小厨房重新启用,内院中人的饮食,就在此解决,不再从中庭取用。所需柴米菜蔬,具单独购买,不从中庭厨房出。姹紫的生活,与我跟姑婆一起,每晚单独给姹紫炖盅补品,以做宵夜,不可间断。小厨房的一切就交给清露,每十日报与账房查核,月底我亲自清查。”姹紫首先反对。“主仆共食,哪怕是主子先用,也是不合规矩的。奴婢万万不可特殊,更别说补品了。”兰心道:“你就是营养不良,操劳过度才病的,我得看着你好好吃东西,把身体养好。炖盅是必不可少的,也花不了多少钱,你安心的用。在你养病期间,内外的事,你愿意管就管,不愿管就好生休养。想做什么,需要银子,就去账房支取,我会跟账房先生说。早点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主子。”“这事你得听我的。清露,可记好了?”清露道:“奴婢会每天给姹紫姐姐炖补品的。”“还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是。”兰心道:“那个懂医术的小丫头呢?叫他过来专职服侍姹紫。你们四个听着,姹紫身体不好,内院的事,你们相互商量着办。尽量别让她太操劳了。但前面的事,不许你们过问。花女香女去中庭,监督一切,直接对我负责。内外互不相干。谁敢犯禁,休言家法严厉。”众人皆应诺。兰心转向姹紫,柔声道:“你也累了,赶紧休息吧。”姹紫道:“主子是深闺绣阁之人,不宜抛头露面,即使非出去不可,也别忘了纱帽遮掩面容,不容外人窥视,随身带上丫头随侍,才是闺阁之礼。”“都听你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