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同虽不愿看他吃苦受罚,可纵然他亲手掌刑,也同样是这么多板子,一下都不能少,最多是手底偷巧,力道稍轻,说不定还会落人话柄。他既为示人以公平而重罚,又怎会落人口实,道他徇私呢?也不去理会,只向那在刑堂领受过女儿刑的女弟子道:“你已受过责罚,不论是否领完,皆到此为止。站一边去。”那女子谢恩,退立一边。叶泽同向铁执法道:“开始吧。”
春凳抬来了,这几个女弟子也一如男弟子一般受罚,不过是不必脱衣服扒裤子罢了。两个掌刑的女人道:“趴在刑凳上。”几个女弟子都吓得全身瑟瑟颤抖,谁敢出头,先去受这份苦?铁执法冷然道:“拖拖拉拉干什么?想抗刑吗?要人动手来拿?”便见掌刑的两名女子上前,一手拉住一条胳膊,将一名女弟子押下,按在了刑凳上。他们都知道兰心是叶泽同的义女,现任掌门蓝梦驰,也是与他自幼一起长大的,他们为了他,连先前执法掌刑的人都被罚了,谁也不敢拿他来开刀,首先抓的便是另一个女子。
那位女弟子自然也不敢反抗,任由他们动手,即使是再害怕,谁也都是免不了这场责罚的,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他们正要动手绑那女弟子的手脚,与刑凳固定在一起。兰心深深的吸了口气,膝行上前,叩道:“求执法师叔给弟子们留点尊严。”铁执法道:“绑住,是防备受刑人疼的受不了,掉下来,或者胡乱扭动,做出更加不堪,更加有失体统的事,是为你们着想。”兰心见过男弟子受罚,深知利害,但他不能容忍他人亵渎了尊严,也恐落在后面,看师姐们领过责罚,而无力支撑起勇气,表现更加不堪,明知道打头的,掌刑有的是力气,下手重,也顾不得了。“我是此组首领,请让我先行领罚,做个表率吧。”铁执法看一眼叶泽同蓝梦驰的脸色,知道他们心疼,也乐的看热闹:“好啊,你既然出头,想必不用别人帮忙,自己趴上去吧。”挥手让人先放开那个女弟子。兰心道:“不必了。”他俯身撑地道:“请赐打。”“不上刑凳,你受得了?”“是我努力不够,功夫没练好,该打,劳烦师叔教训。”铁执法看了叶泽同这位师尊一眼,也便允准了,令人动手。兰心又道:“师叔且慢,容我宽衣。”时至深秋,他虽是习武之人,也加了外衣御寒。兰心却自行脱去了外套,扔在刑凳上。她不仅不要支撑,连外衣都解了,只穿着一层单衣受罚,那单薄瘦弱的身子,受得了如此责打,而不会失礼,殆笑于人前?执法喝道:“趴下,低头。”
黄荆条便带着风声落下,兰心立即感到背上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轻呼一声,几乎向前扑倒,全身颤抖不已。他从小在义父师兄身边长大,他们都疼着她宠着她,生怕他磕着了绊着了,哪舍得轻言责打?他也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的痛打,荆条上身,才知不堪忍受,但他的性子倔强,岂肯认输?他告诫自己:挺住,不能哭叫挣扎,让义父心疼,更惹人看笑话。第二下,第三下,连续抽到,一下比一下不堪忍受,他仍然努力坚持着。
蓝梦驰不忍看到兰心苦熬刑罚,且趁泪珠未落地之前,匆匆掩饰着退场。既然责罚已定,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先去为他预备热水伤药了。他更怕留在这里,早晚会失态,会忍不住替他出言求情,那只会让师父为难,让其他人看笑话,对于兰心,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作为上位者,他若表现出明显的偏颇,那些人以后就会对兰心羡慕,嫉妒,恨。不论是讨好还是妒恨,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平白无故给他招惹麻烦。既然明知是这样的结果,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下又一下的荆条,呼啸着乘风而来,接连不断的狠狠抽到兰心背上。火灼般的剧痛深入骨髓,他甚至分辨不出荆条的落点,他却没有再发出半点声响,痛苦让他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泪水,汗水,一串串的洒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他却咬紧牙关坚持着。两名执法,一人动手,一人报数,轮换施行,黄荆条飞舞着兜头而下,雪白的内衣上,也渐渐晕出血色,兰心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皮开肉绽了,背上那么大的面积,再也找不到一片好肉,单衣渐渐被撕裂,渗出斑斑点点的血痕,渐渐染血,打滥。他口中也尝到了血腥,知道口唇咬破了,仍然不肯发出半点呻吟,更不会哭嚎讨饶。他痛得无力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勉强维持着跪姿,泪水与汗水,不断的顺着脸颊发稍滴落在地上,开始是剧痛,渐渐的麻木,所有地方,都似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到似的痛,荆条还是一下紧过一下,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剧痛弥漫到四肢百骸,整个人似被丢进了熊熊烈焰中,他不得不运功护体,调气泻力,痛虽依旧,但护住心脉与内脏,以免昏倒,或受到内伤。鲜血由点连成片,渐渐淌下,沿着身侧汇成一滩,背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血花四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住,坚持,早已顾不得痛泪如雨。事实上,她已经疼迷糊了,动弹不得,只是努力维持着神智的清醒,黄荆条没打完,他不容许自己昏过去,他完全是在靠意志维持着身体。似乎过了几千年,终于听到有人报道:“启禀执法师叔,一百荆条,行刑完毕。”铁执法向叶泽同道:“请师兄验刑。”叶泽同眼看着爱女受苦,却不能帮他一点,早已是如坐针毡了,每一黄荆条,每一声报数,每一滴汗水泪水,都如同打在他心上,令他痛不可当,他却还得维持着平静与威严,不能让人看他的笑话。蓝梦驰是他教出来的,他自然比他更加懂得维护人主的威严的重要性。打完了,对他而言,也是解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挥了挥手。铁执法便令两个女子把她送回房去,兰心勉强说了声:“谢师叔赐打。”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