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驰本就忧心忡忡,怕兰心受不了责罚,却没想过严重的羞辱。他一直在外徘徊,盼着他早点出来。他果然是第一个出来的,不过是打碎了门,窜出来的,吓了他一跳。兰心见到前面有人,只道是拦阻之人,抢上前就打。蓝梦驰慌忙闪避,叫道:”你怎么了?心儿,是我。“兰心听的熟悉的呼唤,才清醒些,叫声”师哥“,就扑到他怀里哭了出来,全身战栗,站不稳当。
蓝梦驰见他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吓人,衣衫湿透,拍着她的背道:”别哭,怎么回事?师叔打得很重吗?你怎么……“兰心急切道:”救救他们,师哥。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不该被人这样糟蹋羞辱,我宁愿被爹爹打死,也好过如此生不如死。你快下令啊!“蓝梦驰虽不明所以,见她如此伤痛激烈,什么也不及想,便扬声道:”请师叔停止行刑。“又转向兰心道:“师妹,他们把你怎么了?”兰心却无法启齿,只是松手退开道:”我没事。“蓝梦驰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又见事情超出了预期,已惊动了门下兄弟,不能再抱着他,只好道:”你去见师父,有什么委屈,他老人家会给你做主的,我一会儿就把他们都带过来。“兰心也盼着立即见到义父,便掩面奔去。
叶泽同刚刚听得刑堂出现骚乱,正要赶过去,便见兰心飞奔而来,便站住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兰心踉跄到了近前,一叩到地:“爹爹杀了我吧。我情愿一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叶泽同见他全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鬓发凌乱,狼狈至极,又语无伦次,说的如此严重,也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呀?”兰心哀哀痛泣,哭的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叶泽同见外面有人,便行斥退,上前扶着兰心的肩,问道:“那边发生骚乱,是因为你吗?你怎么了?是不愿领罚,跟执法师叔闹起来了?说话呀!”兰心一怕一哭,身子都软了,听的义父追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瑟瑟发抖。叶泽同从没见过他如此情绪失控,激动恐惧的样子,也看不出有什么损伤,只是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道:“镇定些,有为父在呢。别怕。”兰心好不容易才调整情绪,道:“请爹爹责罚。”
叶泽同便放开她,和声道:“你不是去领罚了吗?怎么弄成这样?还跟执法师叔闹起来了?”兰心欲言又止,叶泽同道:“你受过罚了?”兰心微微摇头,叶泽同道:“末位受罚,本来就是你的主意,受罚的也不是你一个,你怎么敢忤逆执法,自个儿跑了?看来是我把你给宠坏了。”兰心惊忙道:“不是,我没有。”“那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兰心泪落如珠,哽咽道:“我是没学好,我是不如人,是打是罚我愿意领。可我没犯必死之罪,就算是死罪,也该让我死的有尊严。士可杀不可辱,如此羞辱,我宁死不受。求爹爹赐我一死。”
叶泽同愕然:“不是责罚吗?怎么成羞辱了?他们……作了什么?”兰心实在无法启齿,双颊红艳,似欲滴血,只是说不出口。叶泽同道:“你不把话说明白,我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任何判断对错?你让我怎么办?你我父子至亲至近,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兰心犹豫再三,仍然不得不说出刑堂要求脱光衣服,种种羞辱刑罚凑满一百,女儿刑生不如死的惨酷,受罚部位,尽在说不得的地方。短短几句话,却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地缝中去。叶泽同也是第一次听说刑堂责罚女弟子的方式,如此的屈辱。糟蹋清白,侮辱尊严,难怪兰心会发疯似的出逃,不顾一切的反抗。幸好他没有受到伤害,他有些庆幸,更加心疼。只将他扶在一旁坐下。
蓝梦驰已带了执法师叔与受罚的师妹们过来。执法师叔一上来就告了兰心一状。一众女弟子跪地不言,一片低泣之声。蓝梦驰则站到了叶泽同身边,相隔一步之遥。叶泽同却没搭理执法人,只扬声唤了个女弟子进来道:“你带心儿他们几个下去上药换衣裳。”兰心努力站起来,叫声:“师父。”叶泽同温言道:“去打理清爽再过来。”
几个女弟子皆告退出去,叶泽同才道:“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女儿刑。你们就是这样管教女弟子的吗?这些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怎么经得起如此的摧残与侮辱?你们又怎么下的去手?”蓝梦驰听师尊的话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兰心纵然有错,也占住了个理字,没有大罪过,不会受到严厉惩罚了。
女执法道:“那是师兄孤陋寡闻了,女儿刑就是要尽情的羞辱他们,熬得住疼,也熬不住羞辱,叫他们不敢再犯错。何况女儿刑既不是我发明的,也不是本门独有,各个高门大户都有,千百年来,都是这样惩罚犯错的大姑娘与年轻媳妇的。就是本门女弟子又有多少没受过?即使是官家也明文规定:女子犯事,同样裸体杖臀,游街卖肉。何况他们受辱也只在暗室,无人知晓。兰心怎么就例外了?就因为他是你的义女,你就为她来质问我?”
叶泽同道:“我不是在偏袒兰心,而是可怜这些女孩子,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不该受这样的屈辱。闺中女儿受到如此侮辱,你叫他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女子一旦作为刑讯对象,什么人格,尊严,贞操都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兽性的凌辱与折磨,而其中的针刑最是简单省力,痛感强,出血少,无明显外伤,最是通用,有何不可?兰心就受不得?”“你说到处都一样,那你受过这种酷刑吗?你当时有没有生不如死的感觉?难怪本门曾有女弟子受到责罚,而羞愤自尽,我还只道他们太脆弱,没想到竟是生不如死,不堪忍受的羞辱。小孩子做错了事,可恕则恕,不可恕,打几板子给个教训也无妨,何必把他们逼到如此境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们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这么说,兰心犯上抗刑有理,反倒是我错了,所有的罪名该我承担了?”
叶泽同未正面回答,只道:“刑堂是维护门户规矩的最后屏障,公正严明,是最基本的要求。兰心今天若受到了实质上的伤害凌辱,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替他讨回公道。”执法知道他一向铁面无私,没想到他不追究兰心抗逆之罪,反而替他撑腰,态度坚决,还说出如此有失分寸的话来,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觉退了一大步,一时说不出话来。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