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驰道:“师妹何必又来挖苦我?”叶泽同道:“梦驰,心儿的话虽然是玩笑,却说出了一个事实。你身为掌门,该保持必要的威严。你今日训练兄弟,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可没有一点风度。你自幼管带弟妹,事事皆有分寸,该是轻车熟路,任凭驰骋,我才让你去管教那群与你年纪相仿的少年子弟。你畏怯不前,叫他们如何信服你,听命于你?”蓝梦驰道:“师妹她们几个,是与我自幼一起长大的。如今,却有数百双眼睛盯着这个掌门主位,不能有丁点差错。这是不同的。”叶泽同道:“有什么不同?他们之中,大多数是你的兄弟子侄,即使有年少叔辈,你身为掌门,他们也得听你吆喝,你也不是今天才为人主,还怕人不成?你必须坚信,你的意旨,就是所有弟子努力的方向。我支持你所做的任何决定。”“如果真的是弟子做错了呢?”“纳忠谏,知错改错,也是需要胸襟气度的。可战场抗命,却是断不能饶,即使错了,也必须执行。”“师父。”“虽然说这些人大多数我都不了解,可他们年轻,就是巫山派的未来,也是将来支持你叱咤江湖的实力,必须你自己一个一个去了解,收服,所以这部分的训练,必须你去完成,我也会挑适当的人选来协助你。你尽管拿出往日的威风,放手去训练就是。”“弟子明白了。谢师父教诲。”“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帮你协调上下,减轻你的负担,也把上下理顺,方便你执事,你可别让我失望。”
叶泽同见方妙龄仍然不肯放手,与蓝梦驰纠缠不休,劝他回家一趟:你恨你的父亲,是因为你对他还有期望。如果没有爱,就不会有恨,你若真的放下了,就不会再恨他,别人说什么,你都会没有感觉,那就是个与你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你现在如此的狂躁暴戾,都是因为在你心底深处,还爱着他,敬着他。回去一趟吧,该了断的了断,该放下的放下。如果实在放不下,就正视他,能争取的就争取,别给自己留下遗憾。而且我听说,你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是你放不下的牵挂?梦驰,你现在拥有的,都是自己拼搏出来的,对于你原生家庭的财富地位,也没有什么可留念,放不下的。若说感情的缺憾,要在巫山派寻找你的父母姐妹,都无从寻访,不过本门也有你以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亲情,是不是?人生一世不容易,你又何必为难自己?你的伤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回去看看家里,在正式封山前回来。蓝梦驰也点头答应了。所以兰心回家,他也回了一趟家。
蓝梦驰回到家,得到了蓝家上下的热烈欢迎。
走进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家,见到那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改变太多的人,他的心底越加的孤苦。母亲,那曾经风光一时,却落寞死去的可怜人,如今坟上的青草都该比他高了吧?父亲,兄弟,亲朋好友,是在乎他的存在而欢喜吗?只怕更多的是利益上的考虑。他深知父亲生性凉薄,也清楚自己这巫山掌门身份,震慑江湖黑道,带给家门与生意的无形庇护,他只能慨叹人性不如权势金钱而已。
家人亲眷大摆家宴,人人奉承,杯盏交错,山珍海味,佳肴美酒,欢声笑语,他却只是满心的寂寞,明知那张张笑脸,热情洋溢的话语尽是虚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尽力周旋。
宴后,蓝家安排给他的下处也是新近修葺的园子,小桥流水,花木扶疏,极为精致,奢华,伺候的俊童美婢,达十数人之多。莺声燕语,无微不至,不仅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还伺候到他床榻上去,俊童美婢先后爬上了他的床,欲与他大被同眠,以美人色相诱惑他,勾引他淫乱,反而吓得他不敢入睡了。仆婢皆道:“家中少爷皆有这些人伺候,九少爷何不好好享受春宵良夜?”他又惊又怒,把他们赶出房间,夜间就靠在墙边打坐。但此夜之后,再无下人上前骚扰,可见是有人发了话的,同样先前的爬床之事,也必然是受人指使的。他行事愈加谨慎。
翌日,蓝父亲自带儿子去拜祭其生母。蓝梦驰不知道他葬在哪里,依当时情形,想来也不过是一床草席,扔在乱葬岗上的待遇。却没想到她会被父亲堂而皇之的葬在蓝家的墓园里。
坟茔前,竖立着高大的石碑,周围不见一片落叶,一根杂草,甚至有了个四太太的名分,令人感动一时。而仔细看来,一切皆是新近才修建的,墓碑崭新,毫无风霜雪雨留下丁点痕迹。他们是在用一个死人来讨好他吗?就是这坟茔中,谁又知道有无尸骨?是否是母亲的骨骸?或者是衣冠冢?他无法确定。
蓝梦驰请求去母亲最后的岁月居住的家庙看看。蓝天携他去家庙拜祭,认祖归宗。随后其父离去,让他在这儿走走看看。蓝梦驰知道,他在这儿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了人,他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其父想让他知道的。要是不想让他知晓的事,他一点都无从知道,仍然想试一试。他想知道,同母妹妹的生死存亡,虽相隔太久,仍然放不下。
他在家庙中,见到了一两个昔年的仆妇下人,询问得知,其母当日确实是乱葬岗安身,墓园中只是衣冠冢,修建于三个月前,或许其父也知瞒不过他,而让他知道,也或许根本不屑于瞒他,只想让他知晓其良苦用心,不避讳他知晓真相。
询问其同母妹的下落,那仆妇答道:她受其母所托,抚养那个孩子,大了也在家庙做活,直至前不久,听说他仍然在世,且威震江湖,其父才将她接回内院,恢复了其小姐身份与排行。他是要告诫蓝梦驰,每个儿女的生死荣辱,都在其一念之间,不容抗逆。或许妹子也是牵制他的一粒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