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嗣握在手中,问道:“有火折子吗?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兰心便将火折子也给了他。叶承嗣仔仔细细看完了发绣,还不够,又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才还给兰心,道:“好好照顾师父,我走了。”“你打算去哪儿?”“我做的事,自然会给师父一个交代。如果不死,我必会回来。”“好,敢作敢当,是条汉子。”兰心取出随身的银子,匕首,常备伤药,连同火折子,一并给了他。“带上吧,替师父好好活着。”叶承嗣眼下正需要这些,只说他衣衫褴褛,也没法见人,需要银子买衣裳。他遍体鳞伤,需要上药。没有火折子,就无法照明,食物也只能吃生的。没有武器如何自保?他略一犹豫便接了。他时间不多,要趁别人没发现之前,逃得越远越好,不然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一旦被人拿住,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不敢耽搁,匆匆而去。临走之前只丢下了三个字:“对不起。”兰心见他走了,也无心练功,慢慢转回去。
登龙小筑。主院,厢房皆是灯火通明。蓝梦驰等好几个同门都在。兰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蓝梦驰道:“刚刚有人报上来说……叶承嗣打伤守卫逃走了。这会儿,我正与兄弟们商议,该不该去禀报予师父知道。”兰心道:“师父好不容易睡下,谁也别去打扰。去禀报该管这事的人去。记得,别闹出太大动静,惊扰到师父。”无论他心中有多少的回护之意,也不敢公然徇私。别说是他,就是义父也不能。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不让义父被人惊扰到。至于叶承嗣,就只能盼他福大命大,逃过这一劫吧。叶承嗣,他必须活着才能承继叶家的子嗣。
众人散了。蓝梦驰道:“这事……你怎么看?”兰心叹息一声道:“如此也好,爹爹正进退两难呢。也许这就是天意。他若能逃脱,缓过这阵再做打算吧。”蓝梦驰也道:“咱们都不能看着师父亲口下令杀死亲生骨肉,只是……师父醒来,会不会怪罪?”“怪罪什么?又不是谁有意纵放。要怪就怪守地牢的人去。我只说不让他们打扰爹爹,可没说不让他们去禀报追捕。听天由命吧。”
黑暗总会过去,黎明也终会来临。叶泽同醒来,兰心一如既往的含笑请安,伺候他梳洗,细致周到。叶泽同却无端的冲他发了顿脾气。兰心虽然满心委屈,也知道义父心情不好,忍气吞声的尽心服侍。叶泽同自己也知这火发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无法向他开口说抱歉,只是不耐烦的赶他出去,不许他再近身使唤。兰心不敢再去招惹违逆,唯恐更加触怒他,只能告辞出来。
出了上房,到底心中憋屈,撅了嘴,泪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义父一向宠她这个女儿,尽心疼惜,平时唯恐一句话说重了,委屈了他,今天却这么不客气。虽明知义父正处在困局中,心中煎熬,才拿他撒气,他到底还是难过的。想找蓝梦驰说说话,不想一早就有人来找他。蓝梦驰一向在师尊身边伺候,小事处置,大事奏裁。现在师尊遭困,他自然更加勤谨努力,早就出去了。
适秦耘轩过来,找师尊报事,见兰心面有泪痕,连忙询问。兰心在几位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面前,也用不着掖着藏着,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秦耘轩听说师父刚刚发了场脾气,也不敢进去。反正他的事不着急,等会儿再报也不迟,且先安慰小师妹几句。“我听人说,心中有苦说不出来的时候,往往会把这火发在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师父平白无故冲你发脾气,不是嫌憎厌恶,而是在心里拿你当最亲最近的人。”兰心把话说出来,心情就轻松了些。听师兄这一说,更加安慰,仍然道:“是真的吗?”“你想啊,师父是一派之主,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关系到许多人的喜怒哀乐。在外面说话,什么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慎之又慎,不敢草率。对待同门兄弟,门下弟子,也要处处掐着分寸,近之不逊,远之怨艾。也就是对咱们几个自幼膝前承欢的亲近些,也多少有些距离感,尤其是师父喜欢的徒弟兼儿子的叶承嗣,弄出这样的事后,他更不敢轻易相信谁。心中郁结了太多的事,无名火爆发,不冲你这个女儿,冲谁发?正因为师父心里信你重你,这责骂,你不受着谁受着?我想捡还没机会呢。”兰心心气已经平了,又被他这番话点透,心中敞亮,听到这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有上赶着捡骂的?以后有这机会,我一准儿让给你。”秦耘轩见她心情好转,笑靥如花,也欣慰的笑了。
叶泽同在上房见他二人说笑,心中不满,扬声相唤。兰心与秦耘轩双双起身,进去听训。叶泽同踱了几圈,问道:“叶承嗣现在何处?”兰心答道:“昨晚听说他逃出了地牢……”叶泽同厉声喝道:“为何不报?”怕扰你休息,不敢报。你情绪激动,无法理事。这些话都不能说。兰心只道:“禀报予警戒巡山之人与执法之人知晓了,立即有人布置搜捕,昨晚一夜,到现在也没停止,但尚无音讯传来,想是没能捕获。”说到这儿,兰心也不知是喜是忧了,叶承嗣没被抓到,义父就不必亲自处死他。却不知他到底是逃走了,还是猫在什么地方躲着,不知他是否逃过了天罗地网,逃出了生天。他能跑的远远的最好,谁也不必再面对这事,他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呢?只能拖一日算一日了。叶泽同听的处置并无不妥,倒也没再责备什么,沉默一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道:“耘轩,通知门中,中上层所有管事议事。”秦耘轩应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