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不出意外的还是醒了过来。这是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清醒过程,虽然没有花香,但却是伴着鸟语。整个人置身于半自然的环境当中,身边像是《白雪公主》里那样围着许多小鸟,有布谷鸟,有些喜鹊在枝头,但更多的还是麻雀。这样的场景似乎是有些矫情的,也不符合我的人设,毕竟我是“黑皮王子”而不是白雪公主。但惬意也是发自真心的,这就是自然的神奇,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也不管你是粗鲁的还是细腻的,都几乎会对自然的清新毫无保留的去喜欢。这应该就是普世价值中人类对美的最统一的认同了。就好像是人们本能的对生命的热爱一样,因为热爱其他具有生命体征的人或物,也就曲线承认了自己生命的价值。
我一边抹着眼角的污垢一边醒来,喝了一些保温杯里的普洱茶,然后感到似乎略有一些鼻塞,心中暗叫不好。但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全然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能小小的感冒就有可能成了绝症发作的导火索。只是用力地揉了揉鼻子就打算回到宿舍里去。
当时天还没有全亮,正是蓝紫色与橘黄色各参一半的天空颜色。我看看左手腕上的黑色卡西欧手表,上面显示是六点二十四分,意味着再有六分我就能够正大光明的返回宿舍。我走在校园清晨的路上,街道两边的商店还未全开,只有卖早餐的开了两家,行人也是三三两两,以清扫垃圾的环卫工人为主,当然也有学生,一看就知道是一夜未归,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昆明春夏之际的清晨是特别值得欣赏的,用清爽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太阳正处于半升起的状态,像是打游击的士兵,想要露头却又不敢冲动。它悄悄的冒出了一些,一下子就点燃了一夜冰冷的天空,然后使冷和热来个混合,产生出奇妙的化学反应,既有温暖也有冷酷,让人无所适从。但树木花草们似乎是喜爱这样的化学反应的,它们纷纷舒展开毛孔,伸伸懒腰,散发出清香。那清香徐徐地上升一阵,又落下,落在泥土上,与其混杂,又是一种新的反应,混杂着泥土的芬芳。
我一路嗅着各种反应产生的香气,手里提着早餐(还是豆浆和油条)返回了宿舍。趁着宿管阿姨收拾打扮的功夫,我一溜烟跑回了宿舍,但结果却是一阵大喘气差点晕倒,这是始料未及的。直到站在了宿舍门口,依旧平复不了,大口大口的呼吸,靠着墙壁慢慢坐到了地上。如此,只能把室友叫醒来给我开门,自己是没办法把门打开了。这是因为我们宿舍一共四人,但谁都没有宿舍钥匙。
刚上大学那会儿,学校是一人给我们配了一把钥匙的,并且阿姨那里也有备用的。但还不到一个星期就不见了三把钥匙,不是掉厕所里就是直接凭空消失,十分神奇。于是我们几个一合计,直接不要钥匙得了。怎么才能不丢失钥匙?那就是没钥匙可丢!我们把最后一把钥匙拴上一根绑生日蛋糕的红线,另一头拴在门梁上,平时就挂在宿舍里,人在外面就只消垫个脚尖伸手扯住门梁上的红线,把钥匙从宿舍里揪出来便是了。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而这个伟大的发明就是由我的室友阿明所创。说起阿明,可是个颇为了得的人物,他来自于东北,是个天生带着发明创造性和趣味性的人。他不仅发明了这样独特的取钥匙方式,还教会了我们如何一边洗澡一边抽烟,美其名曰“不要混日子,要过日子”,简直神奇。我的另外一个室友,熊某,是体育特长生,从重庆来的,一米八几的大个,孔武有力,素有“纪律委员”之称。还有一个,是昆明本地的,家就住在学校旁边,所以后面办了走读,基本不回宿舍。因此,我们整一个宿舍,就成了三人间,确实宽敞,但却也不乏乐趣。三人都属于好动好说话的性格,关系融洽,每天总是互相唠叨个不停,车轱辘话说个没完,不是打架就是女生(这似乎是男人之间永恒的两个话题)。
我依靠着贴着白色瓷砖的冰冷墙壁,感到头晕并伴随着一股乏力。无力起身去拿钥匙,就只能敲门,希望能叫他俩的其中一个来给我开门。那样的场景,阴暗的楼道,没有光线,冰凉的瓷砖,虚弱的身体,以及阵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音,就像是地震演习里的受困者通过敲打水管来求救一样。
敲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熊某终于被我吵醒,一边嘟囔着“门上就有钥匙”,一边又怕是阿姨查房而不得已起身开门。他一开门,见我像一口老痰一样的瘫在地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坐在这里做啥子?出事了?被人打了?”熊某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扶起。
“没,没,先进去。”我搀扶着他勉强站起,又把早餐递给了他。
“阿明,起床了,崔槐被人给打了!”熊某声势浩大,像是已经看到了我被人围殴的情形,做好了战斗准备。
“没没没,没被打,是累,累的。”我坐在椅子上,那椅子也是冰凉,早就想把它给换点。
“嗯?啥事儿?被人给揍了?”阿明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像只刚刚冬眠结束的棕熊。
我朝他摆摆手,示意没有,接着颤抖着手又拿出保温杯喝了口茶,才缓过些劲来。
“那你是咋了?大清早的,坐在门口干啥子?”熊某问我。
“是啊,你这两天跑去干啥了,咋这么久不回学校,准备退学了不成?”俩人傻乐。
“说来话长。”我朝他俩瞟了一眼,显得意味深长。
“那就长话短说!”他俩倒是来了兴致,摆正坐姿,像是两个路边听书的听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