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圩州府衙内宅,龙天站在院内四兽石旁,风从石中宽窄粗细的空隙中穿过,发着嗖嗖的声音,随着风的缓急,这声音时高时低,粗狂又或尖利。
悟德叔叔走了三天,按脚程来算,应该已到达桃花店,众姐妹一定从他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近况,不知王自知对屠柳城之行会有什么看法?她是常驻桃花店还是暂时把它当做一个遣散情伤的临时去处。
再见到她一定要把一切说明,这是一个梦,现实中他心爱的女孩朗小乔就在这梦里,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找海朱颜。
想起王自知,一股淡淡的忧伤不自觉的袭来。
龙妮有王自知的照顾,身体估计已经恢复过来,大姐她们也会悉心照料,龙妮一定很开心。
等龙爹,惠文叔叔一到,他们几人就在桃花店或者拥翆岭住下,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龙天似乎感觉到家的温馨。
“天这么冷,院里风大,你披件衣服吧!”叶施诗来到身边,把一件夹衣披到龙天身上。
叶施诗的举动让龙天想起在萃华别墅时的一个晚上,当时玉兔东升,夜色朦胧,朗小乔也是柔情默默的给他披上一件衣服。
他回转身,“叶姑娘,马上就要去屠柳城了,你,再想一想,真的要随我前去?”
“又想赶我走吗?”
龙天暗地叹了口气,和海朱颜的误会本来就很深,一直没想出什么办法和她解释,叶施诗再留在身边,解释起来就更难上加难了。
大院的门口忽然传来询问声,张康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龙天仔细观看那人,感觉是邢捕头。
那人上前施礼,“见过龙公子!”果然是邢志银。
“邢捕头,杀害叶姑娘婶婶的凶手有眉目了?”
“已经查到有两个外乡人非常可疑,只可惜上午我们去抓人时,这两人却不在租住的房中,据房东说,这两人昨天就走了,去了何处,他却不知。”
“哦。”
龙天的失望,邢志银看在眼里,笑了,“公子请放心,这两人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听说公子要去屠柳城,今天来想请公子帮一个忙。”
“什么事?走,我们屋里说话。”龙天一直很欣赏邢志银的才干,对他非常客气。
“屋里就不去了,请公子移步我的督捕房。”
“呵呵……,看来我真的能帮上忙!那就走吧。”
“公子稍候。”邢志银说着向叶施诗走去,两人没说话,径直走进龙天房前的走廊里。
不一会儿,邢志银回来了,“公子走吧。”
这两人有什么小秘密?
督捕房在圩州府衙的西南角上,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和钱谷师爷的办公室背靠着背,叶施诗报信的那晚,龙天来过。
前院正房是捕快们办公的地方,两边的偏房是捕快的卧房。
后院更大,有马厩,侦验房等相关的功能用房。
院子虽大却空无一人,估计捕快们都去工作了。
邢志银领着龙天来到正房门前,张康正要跟进去,邢志银说:“到了我这儿,张护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邢捕头真会开玩笑。公子,我在门外给你们把门。”
“托公子的福,我邢志银也有贴身护卫了,哈哈……。”
屋里非常杂乱,中间点着一个大火炉,炭块质量不怎么样,隐约能闻到一股臭气,龙天知道二氧化硫就这味道。
靠北墙根有一张长方形桌子,桌子上扣着几个大白碗,桌子两边摆着长长的凳子。
东西两边都是橱子,西边那个橱子的门坏了,眼看着要掉下来的样子,橱子下的地面上有几件杂物,估计是捉拿犯人用的枷锁,枷锁的旁边乱七八糟扔着几张白纸。
“公子请坐。”邢志银把龙天让到东边的凳子上,自己做到对面。
“邢捕头,你说吧。”
“单独请公子来,是想问一问公子生父的情况。”
龙天一愣,同时心里暗暗高兴。刘得阙说的没错,寻找生父的事已经知会了邢捕头。邢捕头办事的确老到,支开了其他人,因为有些情况可能会涉及到个人的隐私。
“邢捕头受累了,龙天在此谢过,你想了解什么?”
“令尊大人是哪一年失踪的?”
“十年前,在一个深夜,我的爹娘忽然消失不见了。”
“你对令尊令堂大人有印象吗?比如说相貌,喜好等等。”
龙天当然没印象,那时龙天才四岁,没到记事的年龄。
龙天摇了摇头,“他们的相貌我没有印象,据我的养父说,我的爹爹年轻时读过书,喜好四处交游,性格豪爽,会武艺,曾经泛舟大海寻仙访道,是一个潇洒倜傥的人,我娘没有一点印象。”
“一般人小时候和娘最亲,公子却对令堂没有一点印象?”
“啊,是这样!”龙天迟疑了一下。
“刘师爷安排这事以后,我已派人去黄粱镇调取有关失踪人口的卷宗,我也把圩州府境内这些年失踪人口的情况理了一下,公子刚才说令尊大人是十年前失踪的,这个时间点倒是有些微妙。”
“微妙?”龙天已经猜到邢捕头要说什么。
果然,邢捕头说:“圩州府境内每年都有人口失踪,巧的是失踪最多的年份,也是在十年前左右。如果黄粱镇的情况也是如此,那么令尊大人就和此地的失踪人口关联起来。”
邢捕头的推理非常到位,龙天考虑要不要把犬奴说出来,一旦说出犬奴,必然要说出福耀仙山,可是福耀仙山是青龙使者的老巢,邢捕头真追下去的话,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
但随即又想到,邢志银代表的是官府的势力,青龙使者力量再大,也难以和官府抗衡。再说这也是他们的责任,有危险就不尽职尽责了吗?
“我爹是否和圩州府境内的失踪人口有关联,烦劳邢捕头费心。我了解到一个情况,可能对邢捕头有用。此次来圩州府的路上,经过一个名叫五色村的村子,村里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疯子,这个疯子养着一群狗,他叫犬奴。我听那老人说,犬奴就是十多年前失踪的。”
“老人没说犬奴是怎么回来的?失踪后在什么地方?他和犬奴又是什么关系?是犬奴的爹?”一连串的发问,说明犬奴已经引起了邢志银的注意。
“老人叫袁窗泉,和犬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老人的一个朋友把犬奴带回来的,犬奴失踪后一直待在一个叫福耀仙山的地方。”
“福耀仙山?”
“邢捕头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从未听说过,那个老人也不知道?”
青龙使者贼人组织的确隐秘,邢志银这样经验丰富的捕头甚至都没听说过他们老巢的名字,那么这个组织的内情,他肯定也不知道。
“邢捕头,你知道来生馆吧?”龙天下了决心。
邢志银看了看龙天,“知道,公子要说什么?”
“来生馆换取血钱害人性命,邢捕头对这事怎么看待?”
“民生艰辛,换取血钱是迫不得已,不过双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有人因此丢了性命,我却不好说什么。”
“啊?”龙天卡了壳,邢志银说的有道理,来生馆并未触犯律法。
“可是事实上死去的人确实与他们有关。如果没有来生馆那些迫不得已的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呵呵……”邢志银笑了,“龙公子一副为民生担当的豪情可以理解。在我眼里来生馆和妓院没有什么分别,姑娘们和换血钱的人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钱,没人逼着他们去做。”
“但是把妓院和来生馆取缔的话,那人们势必要找一份正经的事情去做,老老实实赚钱。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总比丢了性命和做那些龌龊的事要好啊!”龙天自己没有察觉,他的情绪激动起来。
“呵呵……”邢志银揶揄道:“一直好奇公子知道那么多事,思虑也很周密,像个大人,现在……,我倒觉得公子可爱了。”
龙天一愣,马上发觉失态,说着说着话题跑远了,又犯了一根筋的毛病。
脸上一阵发烧,平复了一下情绪,跟着笑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本想和邢捕头好好说话,结果绕远了,让邢捕头见笑了。”
邢志银却换上了认真的表情,“公子的一番话,让我看到了我年少时的模样。公子认真单纯,善良诚恳,你所以绕远了,并不只是在试探我对来生馆的态度,是想告诉我来生馆背后的秘密,这个秘密与福耀仙山有关,你刚才一直犹豫不决,是怕告诉我这个秘密后,给我带来危险。”
原来邢捕头看的明明白白,龙天对他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我,是这么想的。”
“公子不必在意这些,身为捕头经常与危险打交道,即使这个秘密危险再大,老邢也会毫不犹豫的去面对。没想到我平时玩世不恭的态度,今天在龙公子面前竟然正经起来,哈哈……”
龙天的窘态没了,“好,以后私下里就喊你老邢了,你也别叫我公子,叫我龙天。”
两人越说越高兴,尤其是龙天,又多了一个谈得来的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