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宫伯圭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听灵九香刚才的那些话,并不像是个严肃的老古板,也并不似她言语间表现出的冷漠。
于是,宫伯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
“外面死多少人,的确不会给灵家主造成任何影响。
我等今日前来,说实话,也知道请不动您。
但是,想灵家能在天眷大陆享誉千年,论眼光,论智识,一定是超过我等的。
晚辈只希望您和诸位前辈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为晚辈解些疑惑,就不胜感激了。”
“哦?”灵九香后靠在椅子上,嘴角带上了玩味的笑容,“说说看。”
宫伯圭微微拱手,便将崧岳市外山中所见讲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自己不小心进入秘境的事。
末了,他又从饕餮袋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灵九香。
那是他在来时路上凭借记忆临摹下来的图腾。
灵九香展开纸,凝眉看了半晌,面色丝毫未变。
但,宫伯圭分明看到,她拿着纸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两下。
“这图腾......有些古怪,即便是我,也需得研究一番。
你们若是等得,便随我的灵宠去客舍将就休息,若是等不得,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便是了。”
“多谢灵家主气量宽宏,晚辈等得!”宫伯圭微笑答道。
秦如是和萧轻舞也点了点头。
于是,两只面目凶恶的灵宠在灵九香的眼神示意下向三人走了过来,带着他们走向了广场的一侧。
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而这期间,灵九香也将宫伯圭所画的图腾给众人传阅了一遍。
广场上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压抑。
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娇俏女子开口说道:“魔族来了,家主有何打算?”
“你们的意见呢?”灵九香不答反问。
“我们走吧。”一个穿着淡黄色纱衣的女子有些不安地说。
“走?”一袭紫衣,眉眼妖娆的女子道:“往哪儿走?你当真不知道穿越世界壁垒有多不容易么?
我们就是从修真界逃出来的,魔界更别想了,一群妖精能把我们吃得渣儿都不剩!
至于其他的世界,没有通道我们怎么去?
就凭我们这么点子人,怎么可能再打通一个通道!”
“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就算走不了,想是也能躲上一躲的。”穿着淡黄色纱衣的女子绞着手帕,眉眼间忧思难掩。
“呵!”听到她的话,紫衣女子柳眉倒竖,面上已经带了怒意:“躲躲躲!就知道躲!
得罪了月姬,我们灵家就合族躲到了天眷大陆;
王室起了疑心,上一任家主为了不动干戈,就服下毒药;
现在魔族来了,我们还是要躲!
躲来躲去,灵家的男人都快死光了,妙蕾,你是在我五弟走了之后才知道有孕,所以保住了你家天恩,我们呢?我的儿子呢!”
“二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这样,天恩能活着,这不是好事儿吗?”
“我说过这不是好事儿了么?你......”
“先别吵了。”灵九香的声音响起,不大,但却让争吵的两人都住了口:“其他人的意见,与二姐和妙蕾差不多么?”
众人有的点头赞同,有的略有犹豫,不过也很快点了点头。
灵九香的手指轻轻点在椅子扶手上,目光落在指尖,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妙蕾带着赞成躲避的人去更深的山中定居,我,便带着其他人去会一会这个新世界。”
“家主息怒!”妙蕾面色惶恐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妙蕾没有想要分家的意思!”
灵九香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至妙蕾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我没有发怒,也同样没有分家的想法。
只是......
我们灵家躲了这么多年,也该躲得够了。
魔族来犯,天眷大陆的人根本无法抵挡。
就像那小子说的,此事非我不行。
诚然如此,我却偏生又是灵家家主。
有了这家主的责任,多少也就理解了先辈忍辱服毒的行为——他们只是没料到当年的王室会做得那么绝而已。
有了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我灵九香自然也不能搭上我所有灵家人的命去拼。
让你带人离开,也是想保我灵家血脉而已。”
灵九香一席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不语。
良久,作于左侧上首的白衣女子才叹息一声,问道:
“的确,天眷大陆的人无法阻挡魔族。
你我也的确有一战之力。
可是,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怎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呢?”
“改变不了。”灵九香看向那个女子,“但求心安而已。”
但求心安。
白衣女子也不再说话。
然而,灵九香即便不出去,又何曾欠过何人呢?
从来都是这天眷大陆欠她的,欠灵家的。
——
去往客舍的路上,秦如是到底把自己的外衣扯吧扯吧扔到了一边,心里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才去和灵九香谈判的人,难道不该是自己么?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自己,恐怕现在早已被扫地出门了,连客舍都没得住!
......诶?我级别比宫伯圭高,资历比宫伯圭长,长得还比宫伯圭帅,没道理反而像他的跟班小弟啊!
秦如是独自在心中怀疑人生,萧轻舞则是在灵宠走了之后坐到宫伯圭身边,小声问道:
“伯圭,你觉得,灵九香会怎么做?”
“至少,也会告诉我们那些图腾的含义和作用吧,当然,如果她能告诉我们毁掉祭礼的方法就更好了。”
“不容易,我看她似乎有些心高气傲。”秦如是把刚才的迷茫扔到一边,也坐了过来。
“真正心高气傲的人,不是像她这样的。”宫伯圭答道:“心高气傲,干脆不要放我们进来,或者,即便让我们进入灵家,也应用些手段震慑一二才对。
你所说的心高气傲,不过就是她言语间对自己颇为自信而已,我倒觉得这说明她有些少年意气。”
“哼!小孩子气还差不多!”秦如是撇了撇嘴,“想让我说实话就说咯,非得让那破衣服说,害的我出丑!”
“扑哧!”想起刚才在广场中的那一幕,萧轻舞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