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雪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雪人。
以雪为身,以雪为形。他的一切都是雪构成的。
他没有名字,没有任何过往,他只是一个雪人。只属于雪地的雪人。
他就坐在那里,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真的仅仅只是一个雪人。
他甚至算不得是一个漂亮的雪人。连最简单的石子和树枝的妆点也没有,纯粹的洁白的雪人。
圆滚的身躯,柱状的手脚,都粗糙得不像话。与艺术品相去甚远的随意之作。
但他的创造者、一个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对此并不在意。这是他们一点点用积雪铸成的。
“嗯……似乎还差点什么。”那个男人说着,拿出了腰间的匕首。在雪人的脸上划着一道道沟痕。
“…这下好了,这下就有脸了。”
男人用匕首为雪人画上了眼睛,那双眼‘雕刻’得并没有神采,倒不如说看上去十分的呆滞木讷。
配上应该是嘴的一个弧线,以及并不匀称的几颗牙齿。
还有一个用来代表鼻子的小洞。看上去十分的憨态可笑。
“嗯,这下雪人就完成了。”那个孩子并不在意,面对这有些痴相的雪人罕有的笑了出来。
然后他放松的向后一躺,倒在了雪地里。
男人看着他,也笑了出来,一同躺在雪地上。
雪很冷,也并不柔软,一躺下去就被压得死死的,如同一块坚冰。远比不得躺在床上。
但是安博告诉我,那一天,他和凯隆躺在雪地里感觉很舒服。
两人就躺在雪地里,嬉笑着。呼出的气都会凝成冰雾。
“呐、凯隆也是第一次看到雪吗?”
“嗯……并不是呢。”凯隆弓起了一条腿,鞋底在雪地上发出了唰—…的摩擦声。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雪。”
“第二次?”
“对,第一次是在境外。”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
“……那一次是教会让我去境外。
去一个贵族商人那里,偷一块宝石。哼!什么为了教会利益。
其实不过是教会上层的某人看上了人家的宝贝,又不愿花钱,所以叫我去偷罢了。”
“那…你最后偷到了吗?”
“当然是成功的偷到了,要是被主人家发现的话,我也不会好好的活到现在了吧。”
“诶?!那、那后来呢?后来有发生什么嘛。”
“后来啊。呵呵…”凯隆发出一阵干冷的苦笑。
“后来我当然把宝石交到了教会的高层手上,可是呢?不到两周,我就在城西的妓女脖子上看到了那颗宝石。该死的!
我去到境外可能会搭上命的偷来的宝石,居然不到两周,就落到了妓女手上!我弄来它花的时间都不止两周。
那群老不死的东西,真的还配在教会里吗?”
凯隆说到怒处,用力的一拳锤到了树上。那树枝上的雪纷纷砸到了他的身上。
雪的冰凉似乎使他冷静了一番。他深吸了口气。又露出了笑容。
“当然,那次没能好好的赏雪,今日能与你一同也算尽兴了。”
“嗯…额。”安博摇了摇头“还没呢……”
“你还想怎么玩吗?没关系,难得的雪,难得的休息。就只管说出来吧。”
“我想再和姐姐一起玩。”安博说到,没错,月下宴会三人现在还缺一个。
“安妮斯吗?”凯隆从雪中坐起。
“嗯,难得的雪,不知道姐姐会不会玩。”
“那还真是难以想象,她会不会一握住雪就把雪化为水呢。也从没在白天见过她呢……”
啾——,从背后传来什么鸟从天空飞过的声音。也许是枭或是鹰之类的吧,不像小鸟能发出的高远的鸣叫声。
然后,紧随其后的。啪、啪、啪的,树枝上的雪掉落的声音。
“啊啦,仅仅是半天的功夫没见,小家伙就在想我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安妮斯就站在树丫上,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眼前。
“啊、哈!姐姐你来啦、”安博嗖的站了起来。
“嗯,毕竟法兰克难得的大雪,不欣赏一下,岂不可惜了这美景?”
她像雪花一样轻,一样优美的从树上落下。无声无息的落到了地上。
“这是你们堆的雪人嘛,嗯……看上去真是滑稽呢。”她依旧以带着些许戏谑的口吻说到。
安博还想争辩两句,支吾着说道“可是、可是我觉得…他很可爱啊!”
“可爱?嗯……也许吧。和你一样可爱。”安妮斯笑着,拍了拍雪人那痴呆的脸。
“小家伙想和你一起玩雪呢,不表示一下吗?”凯隆打趣的说到。
“嗯…玩雪吗?小孩子果然喜欢有互动性的娱乐一点呢。”她抓起一把雪,捻着指间让其慢慢的从缝隙中流逝。
“要打雪仗吗?我一个人对付你们两个怎么样?打中我一下就算我输。”
“喂喂、可别吹得太过,我们可是……”
啪——
凯隆还没说完,脸上就被雪球砸了一发。眼睛里,嘴巴里都是雪。即看不见,也说不出。
他急忙拍拍脸,把雪块擦掉。映入视野的是倚靠着树,手上抛着雪球的安妮斯。
只待他把雪擦净,就是下一发雪球的到来。见这阵势。凯隆急忙夹杂着雪喊了出来:
“停!停!停!!我认输还不行嘛,让小家伙和你玩。”
“哦?你觉得小家伙就有本事打到我吗?”
啪——
又是一个雪球。这次砸的是安博,但是并不是砸向安博的脸。而是照他的腿来了一发。
所幸砸的不是脸,好让安妮斯看得到安博那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摇头的模样。
两个男人都投降了,安妮斯一如既往地以强者的姿态展现着。
“我不喜欢这样的游戏,唔……姐姐有什么想玩的嘛。”安博是这样说的。
“我吗?只要看看这森林的雪景就好了。”
“那我们就陪姐姐在这森林里转转吧。”
安博确实不喜欢打雪仗这种激烈的游戏方式,他也是偏静的一个人。但在雪中散步也并非是优选。我想要他挑出所喜爱的活动是很难的。
也许,比起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与什么人在一起更为重要。
雪中的脚印从两个变成了三个,安妮斯的脚印和安博一样,深深的。当然,她有能力轻轻的走。但她没有那样的习惯,也没有那样的必要。
也许她不想给自己再添加什么束缚。
不需要什么目的,只是随性的走着,一步又一步。印下自己独一无二的痕迹。尽管这漫天飞雪,很快就会把这些痕迹埋葬。
其实他们也没有离开学院多远,但是是因为他们所走的路不同嘛,这一段路走得格外的寂寞呢。
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甚至连鸟雀也没有看到。
三个人的脚印,整整齐齐的印刷在雪上,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当然,最浅最宽大的那个脚印,也是最先被这风雪所抚平的。稍晚些时候,地上的脚印就只剩两个了。
“姐姐喜欢雪吗?”
“喜欢吗,说不上呢…不过并不讨厌便是了。”
“那姐姐是第几次看过雪呢?我是第一次哦,凯隆是第二次。”
“第几次…也不记得了呢。”
“教国似乎难得会下雪呢,上次是很久以前了吧。这是什么好兆头吗?”
“好兆头,额……”
“一想到这么偏僻的森林里都有学院在,就觉得教国真是繁荣呢。”
“繁荣、哼,虚假的繁荣……”
在安妮斯面前,安博源源不断的说着,其实回答似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博喜欢这个过程。似乎和凯隆交谈都没有这般的愉快。
话题也是飞跃的,听得一旁的凯隆都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