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起,老师宣布了下课,秦葭葭背起书包,撑着拐杖就往教室外走,经过王星耀的位置时,王星耀问她:“葭葭同学,你这么急去哪?”
秦葭葭边走边回答:“回家。”
王星耀两步就追上了她:“那我送你去搭车呗。”
秦葭葭摇摇拐杖:“不用了,我走路很慢的。”
“不是那种跟在你身边的送,我有自行车,装了后座的,就停楼下。”
秦葭葭停下脚步:“你不是内宿生吗?为啥有自行车?”
“你别看我来晚修,其实我是走读生,我家离学校就几公里远。”
“哇,”秦葭葭的双眼放出光芒,“那就拜托你了,班长大人。”
“嗯嗯,咱们走吧。”
云城中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秦葭葭的父亲坐在驾驶座上,他看着涌出校门的学生,试图从中找出自己的女儿。
一个微胖男生骑着自行车从学校内出来,后座上还载着一个抱着对拐杖的女生,女生的右脚打了石膏。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父亲不禁皱紧眉头,他赶紧下车,自行车在女儿的指引下骑了过来,他要扶女儿下车座,被她拒绝了,秦葭葭自己撑着拐杖站了起来:“爸,我自己可以走路。”
“行,”父亲收回了准备搀扶的手,他指着微胖的男生问,“那这位同学是?”
“叔叔,”王星耀自我介绍说,“我叫王星耀,是葭葭同学的班长。”
父亲和他握了手:“班长同学,谢谢你带葭葭出来。”
“举手之劳而已,那叔叔我先走了呀。”
“好的,慢走啊。”
目送王星耀骑远,父女俩上了车,他们没有直接回家,因为还要去接秦幽幽。
秦幽幽是云城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的学生,所以车开到了云城艺术学院的正门,父亲看到大女儿没在校门口等,就打电话给她,跟她说可以出来坐车了。
秦幽幽好久都没出来,父亲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说:“这幽幽,真是慢悠悠。”
天色已暗,秦幽幽才出现,她背着小提琴往车这边走来,然后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
“爸,对不起啊,我刚挂完电话就遇到了点小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哦?啥事?”
秦幽幽把手机拿给父亲看,妹妹也凑了过去,那是一个视频,视频里,一块空地上用玫瑰花铺了一个爱心,爱心中间站着一个男生,爱心后面站着一个小乐队演奏着歌曲。
父亲露出微笑:“我女儿被表白了?”
“没错,”秦幽幽说,“是被表白了,但你再仔细看,那家伙太过分了。”
“姐姐,”秦葭葭惊讶地说,“你咋在爱心后面的乐队里?”
父亲也发现了:“这是什么操作?”
秦幽幽愤愤地说:“这货很过分,居然套路我,我刚跟你打完电话,这货就跟我说,他要向一个女生表白,需要乐队演奏,急缺一个小提琴手,我想着应该没多久,就过去帮忙了,但是演奏了半天都没出现他表白的人,而那货却自顾自地说起了表白的话,突然,他把手中的花给了我,说他喜欢我,我瞬间就懵了。”
“哇,”秦葭葭很好奇,“那你答应了吗?”
秦幽幽冷漠地说:“我的事你别管那么多。”
秦葭葭想起了姐姐生气时的可怕,马上就闭住了嘴。
父亲问:“那可以告诉爸爸吗?”
秦幽幽手指绞着琴袋的带子:“我又不喜欢他,怎么可能答应他,但是作为朋友,我怕他伤心,就对他好言相劝,还帮他收拾了现场。”
“我女儿还是挺善良的嘛,”父亲说,“要是对你亲妹妹也那么善良就好了。”
秦幽幽想起了曾经决定要对妹妹好,便对刚才的态度心生内疚:“对不起,小妹。”
秦葭葭不敢回复她,她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了姐姐一眼,然后看向窗外的夜色。
父亲打开了车灯:“你们两个快系好安全带,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妈妈该等急了。”
秦幽幽突然“哎哟”了一声,父亲回头问:“幽幽,怎么了?”
“后座上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哦,那个啊,是你妹妹的拐杖。”
秦幽幽觉得很奇怪:“她怎么了吗?为什么用拐杖?”
秦葭葭自己回答说:“出了点小意外。”
秦幽幽双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微起身看向妹妹:“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被欺负,根本没人打得过我,我只是坐地铁的时候摔下电梯,崴到了脚,还好及时抓住了扶手,才没有摔骨折。”
“我去,这么不小心,那以后走路要注意点啊。”
奔驰车离开艺术学院的门口,穿过几个街区,驶上环城快速道,前往海帆区的方向。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停在了海风镇一个火锅店门口,火锅店招牌上写着“傲杰牛肉火锅”,这是秦葭葭的伯伯开的,也就是秦鸣骏家里的产业。
父亲经常带老婆孩子去他哥旗下的餐厅吃饭,一边为了照顾他哥的生意,一边他哥的餐厅东西确实好吃。
同时,他也没有什么碍于亲情的顾虑,因为他和他哥约法三章过,去他哥开的餐厅吃饭时,不许给特殊待遇,不许有高于其他顾客的优惠,不许让员工知道他一家与老板的关系。
他们看到门口还停着另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就知道母亲已经在里面了。
秦葭葭下了车,向姐姐要过拐杖,秦幽幽看到妹妹打了石膏的脚,呆住了,半天才说出话:“疼吗?小妹。”
秦葭葭摇摇头:“只要不碰到就不疼。”
秦幽幽走到妹妹身边:“我扶你进去店里吧。”
“不用了,姐姐,好多人都说要扶我,其实我还是撑着拐杖走比较利索。”
姐妹俩跟着父亲进入店内,走到母亲订好的桌子前,此时母亲正在认真地看书,秦葭葭问:“妈,你等很久了吗?”
母亲合上书,抬头说:“没多久,等太久会耽误人家生意,小妹你坐妈旁边,一直站着对脚不好。”
“好的,妈妈。”秦葭葭将拐杖倚在椅子旁,在母亲的帮助下坐在了里面。
母亲拍拍小女儿的肩膀说:“把你右脚伸过来给妈看看。”
秦葭葭将右脚伸了过去,还左右转动了一下:“妈,其实这并不严重。”
母亲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观察了一会儿小女儿打着石膏的脚,叹了口气:“真是个多事之秋啊,可怜我女儿了,接二连三遇到这些倒霉事,你以后一定要非常注意,不能再受伤了,如果再动不动就昏迷或者受伤,那妈宁愿你天天待在家里哪都不去。”
“妈,你多虑了,其实我还是很健康的,你看我遇到的都是些小问题。”
“昏迷了一星期,醒来不到一个星期脚又打了石膏,你确定是些小问题?”
坐在桌子的对面父亲,把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握在了一起:“其实,这都是没办法的事,疾病和意外我们都很难避免,谁知道为什么生活作息很健康的一个小姑娘会得甲亢?谁又能料到坐个电梯会被一个老奶奶推下去呢?”
秦幽幽说:“你们应该知道墨菲定律吧?”
秦葭葭说:“俗话说,否极泰来,说不定下面等着我的就是好运了。”
母亲摸摸小女儿的头:“你这个当事人倒是挺乐观。”
父亲拿起菜单说:“我们暂时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小妹自出院以来,都没跟家里一起吃过饭,所以今晚我们就好好的吃一顿,小妹你先点,要吃什么随意。”
秦葭葭接过菜单和笔,看到繁多的菜品,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她看了半天才决定点什么:“那来个鸳鸯锅,吊龙,麻辣牛肉,毛肚,牛筋丸,其他的你们点吧。”
秦幽幽说:“竟然点麻辣牛肉,小心屁股不保啊。”
“没事,”父亲豪爽地说,“你们敞开吃,家里还有吃肚子痛的药。”
母亲笑道:“哈哈,今晚只要你们高兴,想点啥就点啥。”
没多久,鸳鸯锅的汤底先端了上来,菜也陆陆续续上了桌,秦葭葭看到其中一个菜时,发出了疑问:“这是什么东西?几片生菜叶垫着一大盘辣椒。”
秦幽幽用筷子拨开表层的一层辣椒说:“这就是你点的麻辣牛肉呀。”
秦葭葭感叹道:“这哪里是麻辣牛肉,这是加了点牛肉的辣椒。”
秦幽幽比出握拳的手势:“加油,妹妹,自己点的菜,哭着也要吃完。”
秦葭葭夹起一块沾满了辣椒籽的牛肉放锅里涮:“不知道辣不辣,先试一块。”
父亲摁了摁电磁炉的开关:“小妹你先把肉放锅里吧,水还没沸腾呢。”
母亲说:“像丸子这种比较难熟的可以先放进去,肉之类的可以等水沸腾了再现涮现吃。”
“好像还没有蘸料,”秦幽幽说,“你们要什么酱,我去配。”
父亲说:“我要沙茶酱,这是牛肉火锅的绝配。”
母亲说:“你们蘸啥我蘸啥。”
“好的,”秦幽幽起身往外走去,“那我去配蘸料了。”
“姐姐,一起,啊……!”秦葭葭忘记自己脚受伤了,直接双脚站立,然后疼出了声,眼泪都流了两行。
母亲十分心疼,她扶小女儿坐了下来:“小妹你脚不方便,蘸料让你姐去就行了。”
秦葭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差点忘记我脚的事了。”
一会儿后,鸳鸯锅里的红汤和白汤都在咕噜咕噜冒泡,秦幽幽用一个托盘端回了好几碟蘸料,她一碟一碟地往桌上放,边放边介绍。
“这是老爸的沙茶酱,这是酱油辣椒,这是蒜蓉辣椒,这是香菜葱丁,这是芥末酱油,这是香菇酱,刚好六碟,六六大顺。”
将蘸料全放在桌上后,秦幽幽把托盘往菜架上一放,坐回了父亲的旁边,蘸料有了,汤底也沸腾了,一家子愉快地涮起了火锅。
秦葭葭吐槽道:“姐姐,你还说我点的麻辣牛肉让人屁股不保,我看你调的蘸料才让人屁股不保吧。”
秦幽幽表示不屑:“当蘸料跟当主食能一样吗?”
“不管咯,我的麻辣牛肉应该早就熟了,再不捞就老了,”秦葭葭将筷子伸到红汤里,将那块麻辣牛肉夹了起来观察了一下,然后才吃进嘴里,“真神奇,煮了那么久辣椒籽还沾在上面,而且味道一点都不辣。”
秦葭葭一片一片地将麻辣牛肉涮了吃,转眼只剩半盘,母亲对她的肠胃表示担忧,就指了旁边的菜说:“别光吃肉,菜也搭配着点。”
“好嘞,妈,”秦葭葭夹了一些西洋菜放白汤里煮,“荤素搭配,营养齐备。”
汤里的牛肉丸和牛筋丸煮了有一段时间,纷纷浮到了汤的表面,秦幽幽犹豫道:“不知道这个丸子熟了没有。”
“让你老爸来以身试毒,”父亲从锅里夹了一颗,吹了几下,再咬一口,“熟了,可以吃了。”
秦幽幽用漏勺给父亲、母亲和妹妹各盛了一勺丸子,然后把最后几颗捞给自己:“我们先把丸子解决了,留点空间放别的菜。”
秦葭葭说:“放毛肚吧,我期待好久了。”
父亲说:“毛肚你用筷子夹了涮就行,几秒钟它就熟,如果煮太久会咬不动的。”
“我看它这样子还以为很难熟呢,”秦葭葭夾起一块毛肚,打算放进去涮,“诶?为什么毛肚不是白色的?”
父亲也夾起了一块毛肚,他解释说:“白色的是漂白过的,这种深色的才是原滋原味的。”
“这样啊,”秦葭葭将毛肚涮熟,蘸酱油辣椒后放嘴里,“味道不错,虽然略膻,不过在接受范围内。”
父亲看到妻子一直在夹菜吃,他夹了好几片牛肉放在漏勺,然后把漏勺放进沸汤里,涮了几秒肉熟了,他把漏勺里的肉都放在了妻子的碗里。
“小月啊,你也别光顾着吃菜,多吃点肉,今晚都得吃个尽兴,不够我再点。”
母亲露出微笑:“最近我都胖了几斤了。”
父亲继续夹肉给妻子:“老婆大人的身材一直都很好,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小仙女,我还嫌你瘦了呢,不多吃点我们两个怎么有力气赚钱养家?”
母亲脸上浮现些许红晕:“在孩子面前你不要这么溜须拍马。”
“此言差矣,我那是对老婆大人的真情流露,不然你问我们的两位宝贝女儿,幽幽,葭葭,你们说爸爸是不是真话?”
秦幽幽竖起大拇指说:“爸爸此言不虚,天地可鉴。”
秦葭葭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没理会他们,姐姐用筷子敲了一下她旁边的桌面,她才赶紧说:“同上。”
母亲摇摇头:“行了行了,别贫了,赶紧吃吧,汤好像快没了,我叫一下服务员。”
刚好有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经过,母亲招手让她过来,女服务员问:“您好,女士,需要什么吗?”
母亲指着锅说:“你好,汤快没了,帮我们加点汤,谢谢。”
“好的,您稍等。”
女服务员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端来了一个壶,秦葭葭还在涮着肉,服务员说:“小妹妹,你先收一下手,姐姐要倒汤。”
秦葭葭耳中只有汤底咕噜噜冒泡的声音,没注意到有人跟她说话,母亲赶紧摇了摇她:“等下再吃,加汤呢。”
秦葭葭转头一看,发现服务员拿着壶微笑看她,她赶紧收回了正在涮肉的手。
汤从壶口倒进鸳鸯锅的两部分里,由于温度的下降汤底停止了沸腾,秦葭葭托着腮说:“又得等了。”
女服务员走后,父亲说:“趁着还要等汤底沸腾,小妹你来讲讲这一个星期在学校的表现吧。”
秦葭葭皱了下眉头说:“我在医院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吗?”
“那时讲的是军训时候的,现在你也上课了,就讲讲你的学习情况如何,功课跟上了吗?”
“这个嘛,除了英语和文科的,其他的基本都跟上了,英语和文科需要背的太多了,我脑子不好使,背不来,所以还没跟上。”
“你打算学文还是学理?”
“这个嘛,我不清楚。”
“嗯,也不急,才上高中不到一个月,你先把所有落下的这些全补起来,到时再看你对哪方面更擅长,更感兴趣。”
“好的,爸爸。”
“小妹啊,”母亲对秦葭葭说,“你在学校和斯袭、小鸣的接触多吗?”
“刚出院的那天见了一次斯袭,其他的时候都看不到他人,我哥的话就天天看到他,他是我隔壁班嘛。”
“斯袭这孩子学习好,你可以向他请教学习方法,当然要结合自身情况去相适应。”
“第一天晚修的时候,我什么都看不进去,我哥的舍友就传授了我一点适用这种情况的学习方法,当时可以说拯救了我半个晚修。”
“那太好了,身边就得多些这种能互相帮助的同学,还有,学习上遇到问题的时候,你要先想一下,自己这方面的基础知识有没有了解清楚,如果已经了解清楚了还是不懂,你再去请教老师或者同学。”
“我知道了,妈妈,确实在没基础的情况下去请教别人,别人讲的自己不一定懂。”
“嗯嗯,知道就好。”
谈话间,鸳鸯锅的汤底终于再次沸腾,父亲说:“学习研讨先告一段落,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吃掉剩下的肉和菜。”
一家子又奋战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解决了所有的东西,结账后他们准备开车回家。
秦葭葭的父母虽然工作在同一个单位,但是各自负责不同的部门,两个人经常要两边跑,一辆车很难满足工作要求,父亲狠下心,卖了旧车再一口气买了两辆一模一样的新车。
两辆车方便了工作,也带来了一个小问题,秦葭葭和秦幽幽两姐妹经常为坐谁的车而发愁,虽然在假期的时候一家出门可以只开一辆车,但是如果在工作日的时候一起出去,这个问题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最终,姐妹俩决定按吃饭时的坐法去坐车,秦幽幽坐了父亲的车,秦葭葭坐了母亲的车,两辆一模一样的车相继出发,像一个小车队,在马路上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