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仙雾弥漫,偌大的瑶池畔清冷一片。距离帝后诞辰还有三日,整个帝宫处于一种莫名的忙碌中,雅雀无声却井然有序。
商玄跪坐在紫宸殿中,照着上古诸神留下的笔帖研习法术。帝尊高居之上,正埋头处理桌案上堆放的许多卷轴。他不说话,商玄便不敢乱动。
大约过了一刻钟,帝尊终于抬起头,虽是面容儒雅,却不怒而威,整个人笼罩着一股玄而又玄的气势,凌厉得连商玄也不敢直视。
“近日我观星河,得知你有一劫,你需闭门清修,万年不出太邺宫。”
“敢问帝尊,是何劫难?”
“劫曰桃花,渡则生,退则死”
商玄握着笔帖的手一紧,那帖便被捏出了褶皱。他皱起眉,思考这劫如何得过。九重天上的仙君神君,少有命劫是桃花劫的,他幼时便由帝尊主持斩却桃花,为何如今又冒出这桃花命劫?
帝尊见他面色不朗,叹了口气:“是本帝失算,以为带你斩却桃花就能防止命中出现情劫,没想到偏生因着斩桃花,得了命劫为情的果。一饮一啄,皆是天意。”
“何况,此劫在之梦魇,你需万分小心行事。”
“劳帝尊费心。听闻司命神君练就一门轮回法宝,可轮回下界,我欲分出神识下凡渡劫,应是无碍。”
帝尊听他了一席话并没有觉得轻松,须知这情劫最难过,漫天的仙神因着情劫渡不过而身消道损的不计其数,星象已显示此劫凶猛,渡则生,退则死,单单以神识下凡怕是不够的。
但帝尊不能多言,天道自有定数,他为此多透露一分,来日报在商玄情劫里的果便能加一分。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也能寻了商玄的灵识重塑仙体...
泽垣抱着从司命手中讨来的玲花茶兴高采烈回了东海,平日里安静冷清的司命殿再次迎来客人。大殿下商玄地位尊崇,人又俊朗,整个九重天就没有仙神不喜欢的,几个仙童欢天喜地的出门迎接,司命神君却不以为然,反而奇怪:“我这司命殿今日莫非走了什么运道?泽垣前脚刚走,后脚大殿下便造访,这二人又无甚关联。”饶是他心思万千也猜不透其中缘由。
“神君,大殿下到了。”司命起身相迎,双手合拢抱团称了句殿下安。
“承德无需如此,你我也算从小一起长大,虚礼能省便省。”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别看司命表面上对商玄的一番话感到高兴,其实心底已经联想了不下于十条商玄出现司命殿的理由,他心思剔透,善于察言观色,料定商玄有求于他便不再纠结此事。
“殿下来的巧,才泡了玲花茶。”玲花茶出自八重天,只生长于临近魔渊的埋骨之地,此茶珍贵程度比起玉涎香不遑多让。他斟上一杯递给商玄,然后撩了衣袍端坐于商玄对面。
“此茶入口醇香,回味甘甜,带有丝丝暖意,果然是好茶。”商玄不太懂茶道,但在帝宫里吃穿用度比一般仙神都要精致,这种茶也喝过一两回,味道于此相差无几,便借此撩开话题。
“实不相瞒,本君前来,有一事需承德帮助。”
“何事?”
“帝尊算得本君有一命劫,需将本君神识下放凡界,听闻你练就了一个轮回法宝,欲借法宝一用,还望承德帮助。”
“小事而已,何须大殿下亲自前来,需要时唤了童子来拿便是。”
“非也非也,不是用于我身上,时机一到,自会有人来取。”
司命诧异的望他一眼,看着商玄温润的五官在这番谈话下也少了几分出尘之感,不免有些失望。在九重天想找一个像二公子一样单纯的神君,还真是难如开天。
......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桃夭夭在星河尽头只喝完了一壶酒的功夫,离魇在凡界便呆了三个月,她几乎是咬着手指头每天盼着早日完成任务,奈何没了灵力又加持状态的她,根本没办法实施她的各种计划。
“二小姐,你身子好多了,今天外面天气好,不如我们去院子晒晒太阳吧?”
“好啊。”
晒太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们会端来躺椅放在院子中间,然后让她躺在上面,晒上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叫她回屋歇息。
这三个月中,只要有太阳出现,她们就一定会这样安排。离魇已经对完成任务绝望了,她觉得自己长霉了,就像桃夭夭之前告诉她的那样,太阳一晒再来了点雨,浑身上下都能冒蘑菇那种。
过去三个月中,离魇不止记住了粉衣叫小月,绿衣叫小阳,还知道了宿体的父亲叫林纾,在西府一般称二老爷,母亲叫唐悦,大哥叫林元清,大姐叫林元芷,宿体叫林元烟。她还有两个庶出的三妹妹林元仙和五妹妹林元姿,姨娘都跟父亲去任上了,除非正房召唤不然轻易不出房门。
“二小姐,过几日就是冬至,老夫人特意发话让所有公子小姐立冬时出席家宴。您不用禁足了。”那日被嬷嬷架回来后,离魇就被禁了足,说的好听点是她身子骨弱吹不得风,其实还是宿体的母亲心疼大女儿受了这糟罪,干脆让不听话的二女儿禁足,对外名声也好些。
冬至这日,林府是要举行家宴的,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会出席,届时整个宴席摆在东府的大花园里,离魇得知有了出门的机会,立马就精神了。一遍跟小月唠叨穿什么衣物出门好,一遍盘算着如何快速完成任务。
只一眨眼的功夫冬至便到了,伴随着节日气氛而来的还有今年的第一场雪。不过一晚的时间,雪便积了一指厚,高高矮矮的枝丫都堆了厚重的一坨白色,地上的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以前生活在忘川之渊时,那里常年暗红一片,裂到天际的峡谷中翻涌着红色的血浪,魔神会在里面发出刺耳的怒吼,别说雪了,连春秋冬这三季都不存在,常年炙热难忍。
后来上了九重天,天上规律严明,四季景色纵使挥手便来,谁又会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在九重天下雪呢!
真正意义上来说,这还是离魇第一次触碰到雪。
“二小姐,你小心点。”小月去拿披风,小阳陪着离魇在廊下踩雪玩儿,看着她从这头跑到那头,踩中冰面会身形踉跄便连心都揪起来了。
“咳咳咳”没玩一会儿离魇就咳起来,她这具身体真真是被系统害苦了,弱不禁风的状态一日不除她便一日要顶着这个柔弱易碎的身体做任务,真是折磨人。
“二小姐,快来歇歇,你的身体才好,不能这么玩儿。”
小阳立马用帕子替她擦了额头的汉,又塞给她一个手炉暖手。
“离开宴还有一阵,我让小月在炉子上熬了药,等会儿走得时候先喝一碗。”小阳看着离魇的身体,非常担心等会儿在花园中的宴席会着凉。
自从二小姐落水之后身子便大不如以前,不仅清减了许多,以前的婴儿肥都不见了,连性子都比以往沉静了。她不好说这变化是好是坏,但夫人若是见了她这模样,也是要心疼的。
如果离魇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笑倒。若不是系统的状态限定了她的发展,要她像宿体原来一样搞事情她也是非常乐意的,现在这样子她每天都在担心这身体还没支撑到她任务完结就垮了。
在廊边坐了一会儿,小月就端着药出来了,离魇嫌弃的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汤,忍着恶心感一口闷掉,然后迅速塞了数个蜜饯到口中。
“小姐越来越厉害了,这么苦的药也喝得面不改色。”
离魇得意的倪了她一眼,将手炉举到脸颊旁,手炉的温度顺着冰寒的脸慢慢将她的心情化开,笑道:“我现在都喝出经验了,这个药不能断断续续的,得卷着舌头一口闷下去,不然嘴里苦涩的味道下不去,用蜜饯都没用。”
“果然啊,小姐连喝药的技巧都琢磨出来了,好厉害!”
“哈哈,我这几个月的药也不是白喝的。”
三人正调笑着,离魇忽闻有人喊林元烟,转头,便瞧见一道欣长的身影带着两个小厮立在院门前,皱着眉,脸上有种离魇形容不出来的表情。
“母亲唤我来接你同去东府。”
看来这人是林元烟的大哥。离魇瞧他容貌也不是很出色,便不将目光再放他身上,叫小月小阳收拾了东西,一行六人慢悠悠往东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