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昭从尸体的脖子上取出一根银针,又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特质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上面的血迹,一边淡淡地道:“冯旺财,我家公子要见你。”
细细打量了一番银针,见上面没有污秽了才缓缓收拾起来。做完这些事后,向外面走去一边道:“走吧……”
二狗子打了个哆嗦,忙跟上屠昭。临走时,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又是一阵寒颤。
二人行至锦瑟阁一旁不起眼的小店里,越走越黑,终于走完了冗长的过道才开始上楼。一切也才刚刚开始。楼梯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二狗子心中有些害怕,咬了咬牙才慢慢抬腿跟着。
今儿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的世界观。他自个儿也晓得,这人恐怕便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了。
许久二人走到了尽头。屠昭从一人手中拿过一个纱帽随手扔给二狗子,漫不经心道:“带上,在这儿死了就别怪人。”
二狗子接过一边带上纱帽,一边慌忙跟上屠昭,丝毫不敢东张西望,一手扶着头上的纱帽生怕掉了。
然后羊入狼窝的情景……
他不禁打了一个颤栗。
屠昭停在一间名为“兰洋明坊”的雅间前,先是轻叩几声,得里头人话后才推门而入。
“公子。”
二狗子看到房间里的人大惊。谢家的四公子,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娃娃竟然……他的目光在谢玉锵和屠昭两人间来回打量,有些不可置信。
谢玉锵坐在雅间中看向窗外,食指有规律地轻轻敲着桌面。面前燃着一短截香,看样子已是等了不短的时间。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屠昭和二狗子,“尚可,香还未完。”
端起茶碗,小啜一口,“冯旺财……本公子没记错的话,你娘冯婆子也才没了。你就不恨谢家大夫人?”
二狗子听到谢玉锵的话,皱起眉头才开始慢慢正色起这位谢家的四公子。“四公子此言差矣。小人就是个下人,哪儿敢和权贵作对。何况您也是谢家的公子,是大夫人的儿子嘛。”
谢玉锵笑了笑,“名义上我的确该叫声‘母亲’。不过本公子的嫡亲娘亲在五年前就入祠堂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言外之意便是如今的谢大夫人余氏同自己可没任何关系。
又停顿了片刻,转移了话题:“今儿你也遇到了杀你的人了吧。你觉得是谁想着要你命?”
二狗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看了眼随意坐在蒲团上的谢玉锵。心里没有数,都是假的。自个儿娘临死时候,便说道了些话,大多都是关如今谢大夫人的事儿,又嘱托自己在她去后,务必搬家。哪成想自个儿都搬到犄角旮旯的地方了,都还能被人找到。
而在谢府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自己的本命和同冯婆子的关系。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到底是何处出了岔子……
但——他又皱眉看着不是普通小娃娃的谢玉锵,贼喊抓贼的可能性也是极大吧……
谢玉锵见二狗子的神色转变就明了其想法,轻声一笑:“本公子可没那闲工夫来算计你。如今谢府中的局势想必你也清楚,狗急跳墙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吧?冯婆子是什么人,也不需我来说道番吧……”
谢玉锵拖长了声音,二狗子神色有些尴尬:“小人都省得。只是小人那死了的娘,让小的也别沾谢家的家事儿。四公子说句不好听的,谢家里头都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这小命呐,就那么一条,也不敢拿来随便玩玩儿咧。”
“放心,不会参与到家里的斗法之中。”谢玉锵上下打量了二狗子,略有嫌弃道,“本公子也没这么蠢用你来斗法。”
二狗子狐疑地微微偏头,谢玉锵继续道:“冯婆子临走前,给你留下了保命符吧。本公子只要它。”
这个提议不偏不倚地正中二狗子的下怀。其实自家娘就这么憋屈地死了,自个儿肯定是想要报仇啊。如今这瞌睡遇到枕头,还能和面前人谈条件,又不费一兵一卒只提供个保命符就能绊倒谢家大夫人,这样的大买卖不做就是傻子。
二狗子装模作样地犹豫了片刻,终于同意了。他从兜里掏出个信封,“这是我娘临走前留下的一件。说是就谢大夫人做的事,且经我娘手的那些。至于旁的就无从得知了。”
屠昭取过信封,走到谢玉锵跟前,恭敬地奉上。谢玉锵罢了罢手,“行了,今儿就这么吧,你先回去吧。若是本公子这头有事,便让屠昭寻你就是。”
二狗子离开后,谢玉锵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微微眯起自己鹰隼的双眸,目光陡然锐利,食指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一会儿轻声说道:“去将二狗子抹去了。我不需要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往后你就是冯旺财。”
屠昭微微一笑便应了。暗叹一声,心道那二狗子当真会作死,公子的便宜都敢占。正当谁人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当下行礼后,就去完成自个儿的任务。
这些天谢家的下人颇为不满。二狗子生病回来后突得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帮下头的人买东西了。走路时,整个一大爷样儿。别人问咋变化这么大,这人鼻孔朝天道:“老子去赌坊赢了不少,还买什么买!”
众人都恨得牙痒痒,可无奈再有月钱又如何?出不去,买不了东西!
诺大的谢府常年采购的人也就数人罢了。至于那几人,甭提了——活脱脱地奸商转世,一个东西的跑路费都可再买一件咯。
两倍!整整两倍!
谢卓然从下头的人处也听得了些风声,不过也只笑了笑。当下快要过年了,谢家众人也正马不停蹄地筹备着年货。而她年儿小,做不了什么事儿,就被庒氏赶到一边去自己玩自己的。
说起来这是谢卓然第一次见识到了过年前夕的无聊。由于府里严重人手不足,就连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被庒氏征用了。
谢卓然看着忙碌的众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学着自家老爹的走路方式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