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公主和殿下两个称呼之间斟酌了一番，清月还是决定叫殿下的好。免得之后叫习惯了长公主，把两人的身份暴露在人前，那就不是天谴那么简单的了。
“我和墨云已经四菜一汤了，多谢殿下抬爱，清月告辞了。”
清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蠡的反应，慢慢向后退去。
周蠡没着急去拦清月，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就有些难办了。”
清月欲哭无泪，她都快要摸到门环了，皇子大人你就不能再慎重考虑一会儿吗？
拦在门前的周蠡向清月比出连根手指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按照之前的计划杀了古墨云，你直接嫁给我便是。二是我嫁给你，你可以纳古墨云做妾，但入了夜要在我房中陪我。”
看来周蠡还真是把她们三人此生的性别做了个调换，魔族人的规矩也太随意了些，也不理她这个天界下来的和凡间的那些人受不受得了。
“不若百年之后让墨云的魂魄托生成个女子，再了却殿下的一番心愿。此生便罢了，不过短短百年，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清月自认这是个很有说服力的方法，略带讨好地笑着等待回复。周蠡比她多活了一万年有余，百年不过是弹指一瞬，回魔族下盘棋也就到了。
“你这算盘打的倒是响，若是百年一过你躲回你天界的寝殿之中不出来，要我如何去找你？”
清月还是高估了周蠡对自己的信任程度，这法子行不通，她就换另外一个。
新想出来的这办法，对墨云对她都是有效的。清月背过身酝酿情绪，觉得内心戏烘托到了临界点，右手半遮着面缓缓转身。
只见清月嘴角下弯，眼角挂着泪花，小鼻子一颤一颤的抽动着，正是从春桃那里学来的技巧。
“殿下，你怎忍心拆散一对有情人。我们不过是百年的缘分，等到百年之后，谁知道墨云去了哪里？到那时你我若有缘分，还不是千千万万年的相守。”
周蠡用帕子擦干了清月强行挤出来的泪水，动作很是轻柔。
“魔族的炼狱之中储藏了凡人魂归往生司之后的所有负面情绪，眼泪这东西是每个魔族人从小接触到大的，你这眼泪我一看就知道是真是假。”
清月本以为周蠡是被自己感动了，没想到是她天真了一回。
“你也别演了，算算时辰古墨云离长安城还有不到十里的路程，我们去城门处等他。他若是识相还好，他若是不识抬举，就别怪我让你伤心一回了。”
说完也不管清月拒绝，直接把清月拖到宫外，丢上了马车。
那天周蠡潜入王府，清月原本以为他功夫再高明也有限，和墨云半斤八两罢了。现在得知了周蠡的真实身份，清月清楚墨云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魔族长公主在少时便跟着先代魔尊征战了，纵使用当今这个肉体凡躯，在凡间怕是也找不出一个对手来。要是墨云冲动之下动起了手，被城卫军带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是向着自己儿子还是丞相府家的公子，还用说吗？
“要是等会儿你和墨云动手，我会帮墨云的。”
周蠡也不恼，若是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不论是在魔族还是凡间，必定难逃一死。他却觉得清月如此严肃要挟他的样子有些可爱，这丫头想必已经猜到了自己和古墨云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依旧如此说，真是让人羡慕的感情。不过这让人羡慕的感情是古墨云抢他的，他一定要夺回来。
“给你解药，算是我收买你的。”
周蠡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清月，清月对于周蠡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骇怪。她是不知道周蠡刚才的内心戏如何丰富的，也没跟周蠡客气，把小瓶接了过来。本就是他下的毒，还是当面下的，现在给她解药也算两清了。
“既然解药算是收买我的，那你给我下毒这账怎么算，还有这个。”
清月指了指自己左肩上的箭伤。
周蠡很顺心于清月现在对他说话的态度，已经听不出来惧怕了。虽然还带着些敌意和戒备，也还算是正常的交流，至少对他来说是算的。
“你也可以给我下一回毒，只要别被我发现。箭伤就更容易解决，只要你愿意与我成婚，我随时让雷龙给你当靶子。”
清月咽了咽口水，心道周蠡不会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她似乎没有说什么示好的话。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实没有，那周蠡怎么突然如此好说话了？
“下毒好说，咱们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雷龙那个靶子就算了，他的佣金太高，我支付不起。”
此言一出，周蠡本来还算灿烂的面色又阴沉下来，别过脸去不再跟清月说话。好歹做了近十四年的女子，清月知道周蠡这是在生闷气。
墨云本以为此生与清月再无相见的可能，此时亲眼见到了，也不顾思考清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以及周蠡也在此要顾全礼数。迈着大步就要上前将清月揽入怀中，却看见周蠡往清月面前迈了一步，藏于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清礼见墨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摸不清周蠡的心思。但他可以确定周蠡不是来还人的，上前拦住墨云，对周蠡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救了舍妹，荣王府感激不尽，定当为九洲天家再立战功。”
周蠡冷笑，为天家立多大功劳也落不到他的手里，替皇上和太子做事指望他来卖面子？
“既然感激，总是要谢的，早些谢过总比晚了好。”
瞧见事情有了转机，清礼把墨云教给平安，自己向周蠡拱手。
“那是自然，殿下只管说个数字，只要我荣王府能出得起，绝无二话。”
用银子就能收买他了？周蠡不知道他对清月的“救命之恩”在荣王府眼中值什么价，对他来说却是无价的。他愿意相信墨云也是如此，但别指望他此生会拱手相让。
“我不贪图你们荣王府的财产和兵权，你能给的我府上都不会缺。既然是我救了清月，我只要清月以身相许。”
清礼也有了些火气，倒也还能克制着自己不像墨云那般冲动。
“殿下，你应该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你这么做是准备带着舍妹抗旨出逃，亡命天涯吗？”
周蠡对清礼所言的威胁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你也应该知道，清月原本是本王的未婚妻子，只因为那说出来笑掉人大牙的巧合便许给了你。本王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至于你说的抗旨，我连龙虎寨这一窝土匪都敢明目张胆的放在咸阳城中，你真觉得九洲的律法能够禁锢得住我？”
什么就谁的东西了？清月腹诽着。她才不是东西！不对，她是东西？好像也不对。
“清月，你自己选择，是想进我宫中还是想去他的丞相府？”
周蠡不愿再跟墨云和清礼多说废话，他相信清月出于对墨云的保护也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就算那样暂时还得不到清月的感情，他们还有百年的时间可以彼此接受。古墨云能做到的，他也同样能做到。
她能回家吗？她好像还有王府可以回的吧？忽而又想起了宫女曾对她说莲玉近来似乎过得并不如意，总不能放下莲玉不管。
“我跟你进宫可以，不过我有些话要对墨云说。”
清月直视着周蠡，已经尽力不让自己面上露出破绽，却还是被他一万多年的阅历捕捉到了些蛛丝马迹。
“既然选择进了我的宫门，就不要想着再与那些没有干系的人往来。”
清月又被周蠡塞进了马车，只能掀开帘幕对要冲上来抢人的墨云摇摇头。
墨云情急之下并没有看到清月的示意，清礼却看了个清楚。拦下墨云是不现实的，只能想办法让墨云自己回来。
“殿下对舍妹如此钟意，是舍妹的福分。既然两厢情愿，我荣王府岂有不答应的理由。”
果然，墨云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回头看清礼的目光带着些难以置信，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等到周蠡的马车走远后墨云才拎起清礼的领子质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心里清楚清礼的话别有用意，但墨云怎能忍受清月在他面前被别人带走？
“你可相信月儿做出的选择是出于对周蠡生了感情？”
墨云自然不信，清月替他挡下雷龙那一箭的时候，他就知道清月对他的感情丝毫不亚于他对清月的。
想到此处，墨云缓缓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清礼反抓住墨云的肩膀道：“既然你也不信，那就该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周蠡无法参与其中。月儿刚才要对你说的话才是她跟周蠡走的主要原因，既然知道了月儿没事，还不如想办法探听真相。”
墨云点头道：“先回王府，这事不宜宣扬。虽然不知道月儿是怎么瞒过清逸的，月儿回来之前万不可泄露了风声。”
夜色朦胧，平安穿着夜行服出了荣王府，行动间比墨云等人还要迅速而安静。
虽然墨云没有如此要求，但白日里墨云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他说过，他这一条命是墨云救的，早就是墨云的了。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