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天晴,千绝药庄内积雪渐融,天气却是愈发冷了,众人都懒得出门,就在庄内小院里窝着。
心竹最是忙碌,每天捯饬各色美食,什么羊肉汤锅、肥牛边炉,偶尔还买得到猎户从鸡鸣山内打来的野味。烤鸡、烤鸭、烤猪、烤串…不重样的从那小小厨房里端出来。
众人大饱口福,加之过节,木老神医等人也不去药田,庄内日子真是悠闲极了。
几个丫头每天除了去厨房帮帮忙,也是无事可做,偶尔做做针线,一日,小娥给溶桑桑穿衣服,发现面前溶桑桑生辰时关昕月给做的衣服,竟有些瘦了。
小娥极是欣慰,特地跟心梅说,下次给夫人写信,记得告诉夫人,小姐长胖了…
启临城中,花街格外热闹。
西宁官员,元日放假七日,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上官们,如今闲暇,访亲访友之余,也爱来这花街风月一番。
这薇蕊阁,自从这蜜蕊姑娘来了以后,真是日日座无虚席。
今日初三,蜜蕊姑娘献完舞,却是没有和往常一样回后台。
她下了台,来到一张摆满酒肉的桌子前,那桌旁坐着的,是三个武官打扮的男人。
男人见这如花般娇艳的美人朝着自己走来,心里不禁痒痒:“这女人,据说是卖艺不卖身,可这花街上的女人,哪有不卖的,不过是自抬身价罢了…”
他们三人,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蜜蕊姑娘,那蜜蕊姑娘莲步轻移,腰肢摆动,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敢问客官可是溶家军里的军爷?溶家军中之人,个个英雄了得,奴家仰慕已久。”
说着,那蜜蕊羞涩的低下了头。
她羞答答的模样更是诱人,可她面前这三人闻言,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其中一人道:“姑娘,咱可不是溶家军的,咱是魏林军中的人,姑娘恐是不知,咱魏林军军中之人,也是个个英雄了得!”说着,他便去搂那蜜蕊姑娘的腰。
那蜜蕊姑娘听了那男人的话,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她屈膝行了一福礼,告了声罪,便要离开,可才转身,她就被那桌旁坐着一膀阔腰圆的男人一把拉住,拽入怀中。
那蜜蕊姑娘似是受了极大惊吓,可她脸上神情,却是愤怒多过害怕。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可不管她如何挣扎,她都被那男人禁锢怀中,男人猥琐的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锭啪一声拍在桌上。
“别害羞了!伺候好爷,这金子归你!”
那蜜蕊满脸悲愤,也顾不得怕了,一口咬在那抓着她的大手的手腕上,男子吃痛,放开了手,那蜜蕊姑娘瞅准机会,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开来。
这事情整个过程,说起来长,其实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先前还有人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现在却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也有心不平者,却没人上前劝阻。
那蜜蕊姑娘看着娇滴滴,可不想却是个泼辣性格,她圆目一瞪,竟也颇有些凌人的气势。
倒是那三个军爷,被这蜜蕊姑娘瞪得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便觉十分丢脸,个个面色不愉的看着蜜蕊。
阁中老鸨忙上前来劝,可那三个人岂会干休,其中一人起身一把推开老鸨,沉着脸诘问:“小娘们,你什么意思?看不起魏林军?”
老鸨被推的跌坐在旁边地上,却又忙不迭起身道:“哎哟喂,我的军爷,蜜蕊姑娘哪里是那个意思,这军中的英雄,咱都仰慕得很呢!再说了,她一介舞姬哪里轮得到她看不起别人?军爷,您快坐下,坐下饮酒,我这就让这小蹄子给您认错赔罪!”
那军爷听着话也是觉得跟一个身微命贱的青楼女子生气,着实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他坐了回去,挺直腰板,若无其事端起桌前酒杯,抿了一口酒,眼角余晖却不住瞟向蜜蕊姑娘。
那老鸨来到蜜蕊身侧,伸手用力拧了蜜蕊姑娘的胳膊一把,低声呵斥道:“反了你了,还敢挑剔起客人来了!快过去给客人敬酒,这客官若是不满意,我扒了你的皮!”
她虽是低呵,可她的话听中众人却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有桌间一文人君子,为这蜜蕊姑娘愤愤不平,欲上前说理,可被他同伴拉住了。
“莫去莫去!他们是行武中人,你去跟他讲理?”
“是呀是呀!他们可不是讲理的人,一言不合,怕是要打人的!”
那书生坐下,便觉憋屈得紧,却又无可奈何,干脆一口饮尽杯中酒,头也不回的出了薇蕊阁。
蜜蕊姑娘在老鸨的威逼下,满脸委屈的来到桌前,斟了杯酒,举起酒杯道:“小女子无意冲撞军爷,特来赔罪!”
又是那膀阔腰圆的大汉,一把把这蜜蕊姑娘拉了跌坐在自己腿上,色咪咪道:“赔罪可不是这么个赔法!”
说着他便撅着嘴啃向蜜蕊那憋得通红的俏脸,蜜蕊奋力而起,一把掌抽在了那男子脸上。
那人似乎是被她打懵了,片刻回过神来,便是怒不可遏,他抽出腰间军刀,便要朝着蜜蕊砍下。
那蜜蕊已趁着刚才男人怔愣,挣扎着逃出他怀里,眼看大刀要落下,她惊怒交加,生死关头,她却是似乎忽然再不害怕。
她轻蔑的看着眼前三个男人道:“哼!魏林军?都是些恬不知耻的玩意儿!特别是那国公府的张旭!他也配溶小爷给他守灵?”
那举刀的男人听她说这话,不怒反笑,他缓缓收起手中长刀哈哈笑道:“小娘们,早就听说你仰慕溶家那小子,却原来是真的?不错那小子如今在咱们魏林军也算得是个末流小辈,咱们张总兵的儿子嘛!”
另两人听罢,也是大笑不止。
蜜蕊似是气到了极点,她浑身颤抖着道:“凭你们,也配提溶小爷?无耻之尤!溶小爷仁义,看你们国公老来丧子可怜罢了,你们居然敢说他是张旭的儿子?我虽一介舞姬,但也不怕你们,今日我便跟你们拼了!”
说罢,她左右四望,看到右手边一烛台,冲上去一把把烛台拿起,便冲向那刚才出言之人。
那人嘿嘿笑着,只一只手握住了蜜蕊的纤纤手臂,她便寸进不得。
她满脸悲愤,那男人却是猫逗老鼠一般,戏谑的看着她。
右手被抓住动弹不得,她左手一把扯下头上一根金簪,猛击扎向男人的胸膛。
男人胸口血花溅出,蜜蕊脸上多了几滴猩红的鲜血,众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军爷胸口嘀嗒落下的鲜血,那军爷眼睛红了,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他不管还在胸口扎着的簪子,一把把蜜蕊猛的后推,蜜蕊后脑撞在身后舞台架子上,血液汩汩自流出,她却是仰天长笑:“溶小爷,蜜蕊若能为你雪耻,死又何妨?”
说罢,她直直倒了下去。
老鸨吓得躲在桌角不敢上去,倒是蜜蕊的贴身丫鬟青儿,颤颤巍巍上去探了鼻息,立时放声痛哭起来。
“姑娘,你流落这烟花之地,心中却存着浩然正气,你为溶小爷雪耻而死,想必也是死得其所,只是,你莫要留青儿一人在这世上,您等等奴婢,奴婢这就来了!”
说罢,她便一头撞在舞台边上,人倒下,再不动弹。众人又是惊得轻呼,看着眼前这已身死的主仆二人,不禁自惭形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