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两日大雪过后,大地银装素裹,南越使团滞留启临。
那南越淮王每日就在驿馆内喝茶闲坐,依然极少出门也不与外人往来。
皇帝得了南越北三郡,已然派遣官员兵马前去接管,接管事宜一切顺利,皇帝对南越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对越妃也是愈发宠爱,这倒是让众后宫嫔妃多少心生不满。
千绝药庄天气比之启临还要更冷一些,到了腊月,庄内积雪便没有化过,一人多高的野草被大雪压倒在地,与不远处洒云镇连成一片,甚是好看。
前两日,关昕月给溶桑桑来了信,却原来溶桑桑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随着信来的是一箱礼物,溶则送的是一部兵法书,溶桑桑拿着兵书哑然,爹爹这是指望自己当个女将军?
关昕月的礼物则是关昕月亲手做的,溶桑桑从内到外的一套衣服,做工甚是精美。藕粉色的袄子,面上用银线绣着流云百福纹路,煞是好看。
溶爵送的是一对掐丝小金镯子,金镯子上还坠着两个小铃铛,大小正适合溶桑桑戴。
溶桑桑摩挲着箱子里的礼物,鼻子有些酸,倒是小娥在边上不住赞叹:“夫人做的这袄子真是好看!”
溶桑桑便也笑着,细细把衣裙折好,放入衣橱。
这几日,溶桑桑屋里格外冷清,除了每日伺候之人,其他人都在自己屋里不出门。
溶桑桑每日看着医书,倒也不无聊,只以为天冷大家都不愿出门了。
这日清晨,倒是难得听到院内有人嬉闹之声。溶桑桑走出屋子,昨夜又是一夜大雪,几个丫头在楼下小小的院子里,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木老神医也起来了,就站在楼上看着下面一群丫头,嘴角也噙着笑,楚南跟青松在廊下泡茶对饮,陆开山不甘寂寞,捏了雪球时不时掷向堆雪人的丫头们。
啪!刚堆好的雪人被他一个大雪球把头打得豁了个口子!小娥振臂一呼:“打他!”
另几个丫头稍愣了一会儿,就纷纷响应号召,小娥跳得最欢,茉莉也出奇的兴奋,一群丫头都没了形象,一个个捏了雪球追着陆开山打,边打边嘶吼着:“打他,打呀!”
陆开山节节败退,到处逃窜,楼上木老神医朗声笑个不停,廊下喝茶的两人也忍俊不禁。
直到心竹从厨房出来,招呼众人吃早饭,雪球大战才停了下来。
早点是香喷喷的长寿面,却原来,今日正是腊月十二,溶桑桑的生辰。
吃过早饭,木老神医凑到溶桑桑边上,讨好的道:“那个,小丫头,前几天我的研究有了新突破!可是也遇到了一些问题。”
溶桑桑了然,这老头又想扎她…
她打断他的话道:“不行!”
老头又拿出他那招牌性的委屈的的表情,溶桑桑看着面前这张满是褶子的委屈的老脸,不为所动。
每次想扎她,这老头都这副表情,就跟被扎的是他一样。
溶桑桑无奈道:“你为什么非要扎我呢?你怀疑我体质特殊,何必一次次刺激穴位探究,直接抽点血液,不是更直接了当?”
木老神医一愣,好奇的问:“你咋知道的?”
溶桑桑瘪嘴:“你这庄内,六十七部医书,囊括食医、疾医、疡医、兽医,又细分为医学及药学,医学下又有医科、针科、按摩科、咒禁科;医科下又有大方脉、小方脉、风科、产科、眼科、口齿兼咽喉科、疮肿兼折伤科、针兼灸科等九科…”
“得得得得!”看溶桑桑滔滔不绝,所有人都惊呆了,特别是楚南和陆开山。
木老神医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他问道:“是谁教你的这些?”
溶桑桑看他脸色,有些犹疑,却还是道:“我不是借了你的医书习字呢嘛?”
不说还好,听完这话,木老神医感觉一口气要提不上来。
他接着问道:“习字…是!是习字,可那些书你看懂了?”
溶桑桑思索了一会儿道:“也有不太懂的,例如,药经一百八十三页中的:儿童智弱,取白茯苓十钱,远志十钱,石菖蒲十钱,水煎两次,合并煎液,日服三次,月余可愈。”
说着,溶桑桑顿了顿道:“这不妥呀!”
此时所有人都已说不出话来,木老神医老半天回过神来,问道:“你看过的,都记得?”溶桑桑并不隐瞒,诚实的点点头。
然后木老神医哭了!他脸上的褶子里溢满了泪水,溶桑桑一脸懵,她承认,刚才她是有想恶心恶心这老头的想法。
可是,当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在眼前嚎啕大哭时,她后悔了,貌似自己又欺负老年人了。
她刚想开口,安慰安慰这个哭得一颤一颤的老头,突然,老头画风一转,哭声和眼泪跟扭紧的水龙头一般,说停就停。
然后,他把一脸惊愕的众人从凳子上撵了起来,自己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对着溶桑桑淡淡开口:“跪下吧!”
溶桑桑不明所以,又怕一句话说不对,这老头又要哭给她看,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个,老头儿,我是郡主,你知道的吧?”
老头依然端坐着,依然淡淡的道:“知道,皇帝亲封的无忧郡主嘛!”
溶桑桑实在不知这是什么套路,莫名有些底气不足,道:“那你…还敢让我跪?”
老头眼皮都不抬一下,跟刚才嚎啕大哭的老头判若两人,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世外高人本人。
若不是还记得刚才他那眼泪横流,鼻涕乱甩的样子,溶桑桑都信了。
溶桑桑心更是虚了,却强装淡定,道:“装一会儿就行了!别跟我玩这套!没用!”说完,她就要往外走。
老头一看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也顾不得高人风范:“哎哎哎!”
溶桑桑停住脚步,他才又坐了回去,勉强端坐着道:“我木家的医学密典都被你学了个精光,怎么,学了不认账?快磕头!磕了头你就是老夫的三弟子了!”
溶桑桑愣住,她还以为老头又是变着花样要扎自己呢?
可转念再想,他这不就是想扎自己吗?这世界,天地君亲师,一但拜入门下,还不是他要扎就扎?
溶桑桑机智的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老头看得透透的,任他千百种手段,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于是,她走了,老头呆坐在椅子上,很是受伤,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楚南连忙上前道:“师傅,师妹还小,你不要气恼。”
不得不说,楚南那一声师妹取悦了他,他提起斗志,哼!不就是个小丫头嘛,还不信收拾不了她!
可思来想去,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放弃?他不甘心,倒不是因为溶桑桑看了那些医书,那根本就是个托词。
这是个天才,被他遇到了的天才…
然后,他看向了陆开山,慈祥的开口道:“开山啊!你主意多,你说说,怎样才能把你师妹搞到手啊?”
陆开山看看四周,心有余悸,还好还好,四下无人,不然师傅这话被别人听去了,师傅这老变态的骂名就妥妥的了!
不过主意他还真有,不就是骗小孩磕个头吗,那多容易?
溶桑桑今日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家里不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