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跟在父亲后面走进这个小院时,季南正半躺在一把古木摇椅上闭目微憩,身旁石桌上茶杯里的水汽氤氲而上,女孩一只手随意的垂下来,另一只手正搭在胸前的书脊上…身后是一棵枣树,此时正值枣花乱放的季节,满园的黄蕊铺地,平添一份夏的韵味。
枣花簌簌落下,不偏不倚落在女孩略显凌乱的发丝上……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漏下来的几束光点闪烁在女孩的周身,满院的金黄就这样撞进林阳眼里,连同那阳光下慵懒的女孩。
“季小北!你家的大白我给你毫发无损的送回来了啊!你家这位小祖宗可真是难伺候,你说它长的就那么大点儿,还偏偏喜欢挑战自我,一个不留神,就和人家打起来了,关键是那只狗狗足足大它十倍!打就打吧,也忒没有气节了,按古代那些穷酸书生的话来说,叫什么宁被大狗咬死,也不被大狗追着跑,可它呢,被人家追着跑也就罢了,还非得拉我下水,季小北,你不知道,那只大狗可凶了,你差点……噫?这位是?”
女孩清冷的话语飘了过来:“黄一凡,你不会连只狗都打不过吧。”
少年口中边嘟囔着“谁说我打不过的,我是不想打,如果我去打,早就把它发的满地找牙了…”边在石桌旁的软垫上坐定,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拿过了女孩身边的茶杯,刚想喝下去,头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打。
“想喝自己去倒。“
男孩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听话的放下杯子。
“干嘛那么凶!小气*******亲早已进屋,林阳站在门口瞅着男孩委屈巴巴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一眼万年,若是那时林阳知晓了因这一眼而衍生出来的种种因缘际遇,也许就不会那么猝不及防的望过去,可惜,有些事,没有如果。
那一泓深不见底的幽邃,让林阳丢盔弃甲,自此,再也没能走出来。
对上女孩探寻的目光,林阳一怔,心底氤氲而上的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羞涩,说不上来的喜悦,不自觉中,竟然真的扬起嘴角,反应过来时,微窘,他清了清嗓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一次,正想自我介绍,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令他侧目。
“南儿,这是你林伯父,你父亲的同事。这是林阳,今后会住在咱们家一段时间,比你大六个月,你该叫声哥哥的。伯承啊,你先跟我来,让孩子们自己互相了解了解吧。”爷爷一只手搭在林阳肩旁,另一只手压在手杖上,叹了口气,看向季南的眼神里满眼的宠溺。
季南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将自己从墓地抱回家里时,满脸的温柔,却也是在回过头的瞬间,留下了那一声叹息。
“嗯,好的,爷爷。”,季南已经将书放在了石桌上,微微欠身作为回应。
黄一凡正认真的逗弄着趴在季南脚边的大白,回头对着爷爷甜甜一笑,“爷爷你放心吧,季小北她虽然嘴欠了点,但是对待我们还是很友好的,对吧,季小北?”
“就你这小鬼头会说话,哈哈,那你们先聊着,我进去和你们林伯伯商量些事情”,黄一凡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季爷爷,那等你聊完我们再杀几盘呐!”
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声传来,“好!这次你小子可不许耍赖呦。”果然,两秒钟暴露本性,老顽童的性子是收不了了啊,季南苦笑。
待爷爷走进客厅,她转向林阳,盈盈一笑,“你好,我是季南,季节的季,南方的南。”客套的见面辞,可是却没给人丝毫被敷衍的不快,她说的是如此的认真,仿佛在说着这世上最美妙的故事。
曾经父亲抱着小小的她,轻轻的放在膝头,温柔的开口“南儿,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季是季节的季,南是南方的南。以前爸爸和妈妈还在大学的时候,你的妈妈跟我说,如果以后有孩子的话,儿子的话就叫季江,女儿就叫季南,然后我们一起居住在吴侬软语的江南,小桥流水,碧瓦红墙………”父亲的眸光微闪,似乎在悼念他们呼啸而过的青春,眸子中的温柔缱绻,穿越旧时光,回到了当初,属于他和妈妈的青春。
季南的父亲是个警察,在季南的记忆中,爸爸是很忙很忙的,但是她一直都知道,爸爸是一个好人,所以,在想爸爸的时候,她就抱着自己的熊宝宝,打开电视机,看中央七套里面的军人叔叔们,她觉得爸爸就在那里。
而至于妈妈,季南从没有见过妈妈,不知道妈妈的样子,也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做的饭,妈妈曾经活在爸爸的温柔的语言里,后来,爸爸不在了,妈妈也就不在了。可是在这些年慢慢长大的过程里,尽管有爷爷,南南也很想爸爸妈妈呀,很想他们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