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辉没有选择一如既往地等待半小时一趟的公车。
他提前了四十分钟起床,在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抓起了昨天没吃完的面包,一脚踏入了清冷的世界。
刚出门,他就后悔了,他迅速地折返回家,颤抖着从窄窄的衣橱里揪出一条黑色的围巾裹住脖子,这才重新上路。
越来越冷了。
他将下巴埋进围巾,双手插进兜里,公文包夹在腋下。
赵宇辉没有改变主意,虽然他的确在公车站牌前顿了顿,但最终还是离开了它。
毕竟,下一趟公车还要20分钟左右才会来,与其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前瑟瑟发抖,不如动一动抵御寒风。
况且,赵宇辉不知道提到公司去做什么……给多肉浇水吗?
于是他不再犹豫。
冬天似乎提前到来了。
即使没有雨,没有雪,灰白色的天空也给人增添了几分压抑。
街道上看不见什么人影,因为越是寒冷,人们越是珍惜早上的睡眠,尤其在城市边缘,连健身的大爷都看不见。
赵宇辉默默走着,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将目光投在经过了上百次的街道上。
他注视着那些已经可以挂上“危楼”牌子的老旧小区房,注视着墙壁上斑驳的印记。
城市在扩张,只不过,在河的对岸。
不知从何时起,北城被人们逐渐遗忘。它成了过去和历史的代名词。
如今的北城,更像一个工业区,留下的,只有不愿离开和无法离开的人,而那些人,也似乎染上了北城颓丧萎靡的气息。
抛下过去,开辟未来,这一切光是想想就很美好,然而人们总是忘记,忘记还有人被囚困于记忆之中,无法脱身。
赵宇辉就这么走着,走过这毫无生气,连仅存的几株树木也凋败颓唐的街道,走到了沟通南北的铁桥前。
他期待什么呢?
在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桥面上,空无一人。
他面向东方,然而今天的太阳却没了踪影,只有黑色的河水不知疲倦的静静流淌着。
说不上失望,因为他从没期待过什么。
就像这桥一样,虽然它沟通了南北两城,然而人们总是带着目的匆匆走过,往返于工作和生活之间,没人期待它会给河流两岸的人带来交集。
没有交集。如同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碎片,人们不曾留意它的散落,也不曾弯腰将它捡起。
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在钢筋混凝土的缝隙之间,人与人,不过擦肩而过的距离。
没有更近,也没有更远。
赵宇辉知道,所以,他用了所有时间来习惯这四通八达却又毫不相连的街道,用了所有意念来适应这个满是过客的世界。
他不想被人嘲笑他的天真。
他尽力不去多看,也不去多想,他学会了伪装。
只不过,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变成这个模样。
就在这留不下脚印的街道上,他的碎片散落了一地,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赵宇辉走上大桥,眼睁睁看着公车从眼前驶过。
他的目光追着那些在沉默车厢中打瞌睡的人,透过封闭起雾的车窗玻璃,赵宇辉仿佛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