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张兰家。
当张兰看到门外扶着墙,双眼通红,脸色苍白的范二,顿时吓坏了。赶忙把他扶了进来。
靠在沙发上,平日里风趣的范二一句话都不说,问什么都摇头不答。小楠楠听到范二来了,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扑向他,却被张兰给拉住,怕她伤到范二。
“爸爸,你来看我和妈妈啦。昨天晚上你没给我讲故事,楠楠都睡不着,你看,眼圈都是黑的。”小楠楠一看到范二,就开始投诉他,还指着自己的小脸蛋,说有黑眼圈。
看着眼前的小楠楠,范二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用胡须去扎她的小脑袋。
“没事,我就想抱抱她。”
小楠楠从范二怀里拱出来,站在他腿上要去捏他的鼻子。
“爸爸,你的眼睛变红了,跟小兔子一样。”
“爸爸,这是新的魔术吗?你是怎么变的,快教我,我也要变小兔子。”
“这是秘密,不教。”范二啪唧亲了一口小楠楠。
“臭爸爸,坏爸爸。”
“这个不能教你,学会了会变丑的。”
“爸爸骗人。”
“真的。”
“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哟。”
“什么秘密?”
“我又长高了一厘米。”
……
张兰看着玩闹起来的两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今天的范二,进门的时候,明显是受到什么刺激,看着此刻在他身上打滚的女儿,也许只有这个小家伙能开导他了。也不去管他们俩,转身走进房间,继续去收拾这已经尘封了三年的家。
天色已黑,张兰招呼还在那闹腾的两人过来吃饭。桌子上摆了一个挺大的瓶子,张兰白天找出来的,三年前刚子泡的药酒。
“喝两杯吧,当年,刚子泡的,现在家里……也只有等你过来喝了。”看出范二今天心情不好,张兰摆了一个玻璃酒杯在他面前。
“谢谢!今天……的确是受了点打击。”
饭是什么时候吃完的,范二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身子扶到房间,然后搂着这个温暖的身子,折腾了许久许久,最终神清气爽的他,紧紧搂着这份温暖,熟睡过去。
……
第二天,范二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高照,看着陌生的房间和床头那几件属于自己的,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叫了几声张兰和小楠楠,没人答应,也许是出去了。麻利的穿上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来,昨天收拾的窗明几净的客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盖着两个碗,看着应该是一份小菜和一碗粥。一张有点皱的纸张被筷子压着。
从筷子底下抽出这张纸,纸上的字,有部分似乎被泪水给化开了,稍显模糊。这是一封告别信。
“二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很感谢这三年里,你的陪伴。我知道你是为了治疗我的抑郁症,其实抑郁症这事,当初我在医院就已经知道了的,松松和花花在走廊里说的时候,我就听到了。
在楠楠第一次叫你爸爸的时候,我的症状应该就已经开始恢复了。我没敢表现出来,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实在舍不得在楠楠刚会叫爸爸的时候,却没了爸爸。我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看着楠楠用各种机会叫你爸爸,各种耍赖不想叫叔叔,我是既恐惧,又高兴。我恐惧,担心刚子在世间最后的一点存在感就这么没了。我高兴,高兴孩子不用去承受,那失去爸爸的痛苦,不用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天天叫爸爸,而自己想叫,却没得叫的机会。
我跟刚子都是苦命人,孩子从小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但我真的希望他有一个能让她可以依赖,可以撒娇的父亲。
其实,在草原上那次你带着她骑马的时候,我就彻底想开了。无论是刚子,还是我,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楠楠,只要楠楠她能开开心心的,我,或者刚子存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正是在这一刻,你和刚子的身影,在我眼前开始重叠,最终融为一体。在那之后,其实,在我眼里,你已经是我和楠楠的刚子了。
看着你每天睡觉前,打开摄像头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将它扔了,扔的远远的。但又担心你回去没办法跟家里交代,只能硬着心肠看着你每天如此的坚持。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想我应该不会拒绝。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因为我的贪念,我的私欲,破坏了你幸福美满的家庭。
昨晚的事,不怪你,是我自愿的。看着你像楠楠一样睡着的样子,我真的很想永远留在这个怀抱里。但我知道,我不能留下来。我不想因为我,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就此告别,我会带着楠楠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也许在那里,楠楠可以在任何场合尽情的叫你爸爸。
不用找我,你找不到的。把早餐吃完,然后回家,不要让嫂子担心。
不小心爱上了你的张兰。”
范二用力的捏着着这张纸,拿出手机,准备直接告诉张兰自己的决定,叫她赶紧回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标准化的提示音,在范二有限的理性思维的拉扯下,总算没有将手机砸出去。
按掉那没有回应的通话,范二拨出了另一个号码,要找到人,这个事情,只有教官能最迅速的给他准确答案了。拨打着电话,顺手将门锁上,急匆匆地下楼而去,他要把张兰和楠楠都找回来,一个都不能少。电话通了,那头传来教官的声音,不等他开口,教官直接说话。
“你先听我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是真打算守护她一辈子,还是只是因为愧疚想要报答她?如果只是因为愧疚,那么请你放手,我会安排人照顾好她们母子,保证不会受到委屈。如果你是真的对她好,那么我会告诉你她的去向。老九啊,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我家里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暂时……我没办法给她婚姻,但是,她这一辈子,我要定了。”
“老九,请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婚姻这件事,我不能替她做决定,人在机场,九点半去金陵的航班,你自己去跟她说吧。
“谢了,教官,改天去湘南请你喝酒。”挂了教官的电话,然后又给花花拨了个电话过去。
“花花,帮我顶张票,今天九点半,去金陵的,我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老板,你先看看时间,现在都过了八点半了,九点半的机票都已经不卖了。”
“那帮我订一张其他的,只要能让我在九点之前,能进机场就行,火烧眉毛的事,快一点。”
“已经在订了。”
“麻烦你了,尽快。”
“好了,搞定,国航的航班,老板,你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先不说了,我得尽快赶过去。”
“好的,老板……”电话里传来花花有气无力的声音。
……
冀州机场,当范二满头大汗的赶到金陵的航班的登机窗口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到跑道上,等候起飞了。看着腾空而起的飞机,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嘴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