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逐雨楚天机。”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有人不平淡,那人自然是阿丑,阿丑呆呆看着那个背影,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人居然就是楚天机。
想起之前他对楚天机的评价,还是当着他的面说的,瞬间感觉自己是如此可笑,他本嘲笑那楚天机不是剑客,只是一个玩剑的人,但现在这个玩剑的人,却笔挺的站在那里,用一根柳枝,他是如此自信,又如此轻狂。
他那对生死置之事外的眼神,他如果不是剑客,那谁又是剑客呢,我吗,他不禁自嘲摇了摇头,他的手不觉握紧,我,也一定可以成为剑客,一个真正的剑客。
万谷愁说道“我听说过你。”
楚天机回道“哦?”
万谷愁继续说道“你的事迹我也听过,一叶杀人,一拳破了那何铁身的铜铸之身。”
“而你如今,是打算用这样的柳枝来打败我,你果然是一个行事不定的剑客,你也是个真正的剑客。”
楚天机问道“何解?”
万谷愁回道“你名声很烂,烂到已经是世间最大的恶人,但是看你现在的神色,我想,你根本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楚天机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他很少笑,但现在的笑却是那么可笑,他那不是自嘲,也不是苦笑,他的笑更像是,这世间,最平淡的笑。
平淡的笑最难得,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人呢?
万谷愁剑已出鞘,他不愿再多说,虽然已经说了很多,他眼里有一丝期盼,他在期盼什么没人知道。
楚天机举起柳枝,他眼里也有一丝期盼,他的期盼却比万谷愁更强烈,但他的期盼,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
万谷愁出剑很快,他并没有提醒楚天机,就是突兀而来,如同偷袭,但剑客的世界里却没有偷袭。
楚天机自然不在意,他也知道那并不是偷袭,他手里的柳枝忽直忽软,但他手里的柳枝并没有什么特别,招式也比较单一,但是他的身法,却让人无法看清。
他要做的并不是比剑,而是比身法,是的,两个剑客,却在身法上较劲,但此时却不得不较劲。
飞花剑上的忘忧毒,并不是作为摆设用的,那才是他剑里致命的东西,而只要用身法让万谷愁近身不得,那自然就已败了。
楚天机的身法多好,没人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阿丑就站在不远处,两道人影几乎已快不见,只能看见淡淡的影子。
万谷愁已把身法发挥到极致,但却完全跟不上楚天机的身影,那身影太过鬼魅,他似乎没有脚,没有重量,他似乎就是孤魂,就是野鬼。
他手里的飞花剑一直追随着楚天机的身影,一点,就差一点,但却永远也去不掉这一点,那一点,就是他的命,他知道,他已败了。
两人身影来回穿梭,而谁先坚持不住,稍微有一丝破绽,一丝,也就足够。
对于剑客,对于高手,一丝破绽就已足够。
楚天机身影躲闪之间,那把剑就离他只有一寸,一寸,已感到剑尖上的寒芒,但他不急,也不慌,似乎仍有余力。
阿丑不知谁胜谁负,因为两人的身影太快,快到剑已消失,他更不知道谁会赢,谁会死。
就在这时
楚天机见身后的剑尖偏离了半寸,半寸代表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楚天机知道,万谷愁自然也知道,半寸已要了他的性命。
那柔软无力的柳枝,如同钢针一般穿过了万谷愁的脖子,他的飞花剑并未停下,刺在了楚天机的手臂上。
那半寸的距离,差距却如此之大,半寸之间,已让楚天机可以用轻伤的代价换了他的命。
万谷愁并未死,却也说不出话,他眼里的那一丝期盼得到了满足,他眼里却是感激,他未说话,未挣扎,他嘴角终于含笑,不在是苦笑,而是如释重负的笑。
他闭上了眼,已倒了下去。
楚天机却没有笑,他也笑不出,他眼里的期盼消失不见,却越发的失望,他在失望什么,有人或许知道,是你吗?
楚天机抽出柳枝,随手扔掉后,看了阿丑一眼,抬脚向山谷外走去,阿丑迟迟不动,万谷愁已死,他心里仿佛空了,似乎少了什么,至于少了什么,有人或许知道,是你吗?
少年已经不知去向,楚天际也没留意,慢慢往山庄外走去,再次路过那条青石板路时,却见到建筑两侧窗户打开一条缝,有人,但是并不好客,也不礼貌,好客的人不会有人进了山谷而不款待,礼貌的人也不会在窗户缝里偷偷看人。
但楚天机并不在意,阿丑自然也不会在意,他就呆呆跟在楚天机身后,只是看着楚天机的背影。
这的确不再是开心谷,这是楚天机第二次确认,这里应该发生过许多事,或者许多不好的事,不然以前不会叫做开心谷,现在也不会成了伤心地。
来到桃花林边,少年早已在等待,他还算好客,也还算礼貌,并没有放任客人不管,他出现在此处,自然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带两人出去。
少年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一丝悲伤,一丝恨意,但他却并未说话。
楚天机就看得出,这少年应该就是万谷愁的儿子,是的,这点楚天机深信不疑,他不会看错,也不可能看错。
楚天机道“想报仇吗?”
少年看了看楚天机手臂上的伤,那里有血,虽已止住,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酒瓶,很小的酒瓶。
楚天机接住,打开把瓶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才开口说道“好酒。”
少年未再说话,而是挑起粪桶,往前而去,楚天机看着少年的背影跟在少年身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路出了迷阵,少年才停了下来,还是老样子,两只粪桶放在了路中间,自顾自拿着粪瓢给桃树施肥,他话似乎不多,他的表情也不多,他的故事可能也不少。
这般年纪少年本应该是活跃调皮的,但他没有,楚天机想起他这般大时,每天好像也只做三件事,练剑,练剑,练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人最可悲的是,老了后才发现,自己的童年是那般苍白,自己的人生是那么简单,寥寥几笔,就已勾勒完自己的一生,是悲哀的,也是可恨的。
楚天机和阿丑已然远去,少年却忽然抬头大声说道“我会报仇的,你别死太早!”
楚天机并未回头去看,只是声音已经传到了少年耳边。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