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华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危险,任其发展,它会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他其实也不知道变成那样一个人对不对,但他确实没有勇气去改变。
黄子华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似乎一直是文质彬彬、阳光而正确的样子,从来也不曾有任何严酷的想法。“子华,你在想什么呢?”许宁的睫毛很长、很整齐,睫毛的末端微微向上瞧着,显得很是俏皮。
“没什么,叔叔看来很高兴啊!”黄子华把思绪收了回来。“是啊,自从爸爸生病了,我就没见到爸爸有这么开心了,妈妈也很开心!”许宁的目光停留在许志豪身上,又把目光移向薛婉。
长桌的一角,许志豪和黄万碰了杯,轻轻抿了一口,“万哥,上午大哥跟我说,想在新都百货引入合资方,引入国外高端管理团队,跟我提了几个知名的百货业管理专家,我随口就说我们已经雇用了。这事儿,你稍后替我联系一下,以最快的速度达成雇佣协议。”
“有这儿回事儿?”黄万放下酒杯皱起眉头,“新都百货是你和小宁的自有资产,大少爷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多事啊?”许志豪笑笑,“大哥也是替我担心嘛!”
黄万哼了一声,“大少爷总想着不劳而获,真让人难以理解,一家人本该一起努力,给集团‘增砖填瓦’,可大少爷总是想着从你找弄点儿什么,哎,真让人寒心啊!”
“哎,算了,毕竟是大哥嘛,只是马哥在美国的情况你调查一下,我想知道他那边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许志豪轻叹一声,吩咐道。
黄万点点头,“好,明天我就派人去美国。”晚宴结束,黄万一家人又喝了一会儿茶才告辞出来。
黄子华开车送黄万夫妻回家,“子华啊,你得多陪陪许宁,我怎么觉得她跟你有些生份了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黄夫人坐着车后座上关心着儿子。
黄子华也不答话,他的心情很复杂,脑子里如同一团团乱麻,无数个线头缠绕在一起,始终无法找到根节。
黄万知道一些内情,便开口道:“你不要管,让子华他自己处理。”“什么自己处理?许家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如果子华能和许宁在一起,这若大个许家就是他的了,几辈子都不用愁了,你这当爸的什么也不考虑,整天跟着许志豪了,到了还是个干活儿的,哼,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还想让儿子也这么活一辈子啊?”黄夫人比黄万小十岁,平时黄万对妻子十分宠爱,所以在黄万面前,她一直很强势。
妻子一发威,黄万便不敢再说话了,把头转向窗外。“妈,我知道怎么做了,你就别操心了。”黄子华实在想耳朵清静一会儿,率先出言进行了结束语。
果然,黄夫人的矛头没有了目标,转头就冲黄万去了,“万哥,刚才你和志豪嘀咕什么呢?”
“公司的事儿,你少掺和!”黄万对待公司的事情从来不含糊,不想自己老婆捣乱。
黄夫人刚想说什么,汽车已经进了黄万家的院子。黄子华把两人送下车,便赶紧开车离开,他自己有住房,还不只一套。
只是现在,他不想回家,一路信马由缰地开着车在杭城里兜风,路上的车不多,远处还时常有隆隆的鞭炮声传来。
二十分钟后,黄子华在一家酒吧前停了下来。门口装修显得很朴素,窗上贴的不是对联,而是圣诞老人和驯鹿拉的雪橇。
这里仍然营业,黄子华轻车熟路地走进酒吧,坐在吧台的角落里点了酒,又抽出一根烟点着。
酒吧飘荡着蔡琴低缓的歌声,灯光昏暗而迷离,旋转球灯的光柱扫过每个角落,此时人不多,不过都是一双一对的,像黄子华这样一个人确实没有。
酒保把酒杯放在他的面前,“黄老板,今天老样子?”黄子华点了点头,酒保便将碧绿的酒液倒入杯中,杯中立刻翻滚起酒花,“今天没回家,还有闲情来我们这里?”黄子华端起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一股苦涩而辛辣的味道火辣地滑入喉咙,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酒保看出黄子华有些闷闷不乐,微笑道:“黄老板这个年过得不好?”黄子华苦笑一下,他在这里才觉得是自己,当然,他不会对酒保说什么,他只是想放松一下,并不想倾诉,“老板不在吗?”
酒保哦了一声,“她和家里人吃饭,就先走了。”黄子华想起那个开朗、豪爽的女人,是的,是女人,一个东北女人,生活在杭城这个细腻地方的东北女人。
她叫秦月,秦时明月汉时关,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黄子华第一次见秦月时,就是看见秦月在酒吧里和四五个男人周旋,男人中有高大的,也有矮小的,但无一例外地都被秦月喝倒,滑倒沙发下坐不起来。
黄子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喝的女人,当时的感觉,不是钦慕,也不是讨厌,要用个贴切的词,那就应该是好奇了。那一次秦月转到黄子华这里,微笑着看了看他,却没有说话,袅袅地走过。
自那以后,黄子华便经常到这里来,似乎是有种力量在吸引他。而秦月也发现了这个沉默的男人,终于一日,秦月来到黄子华坐到吧台旁,“先生经常来捧场,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我请先生喝一杯怎么样?”
黄子华的点头是无意识的,秦月坐在旁边给黄子华点了一杯啤酒,“我叫秦月,这家店是我开的。”“我知道,你,…你不是本地人?”黄子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秦月的笑声有些风尘,“先生,瞧不起外地人?”“没有,当然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黄子华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似乎也正是这个。
“一个像男人的女人?!”秦月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子华,黄子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一个瘦弱的男人,有些瞻前顾后,更有些畏首畏尾。”秦月的话似乎在批评黄子华,但她的笑里却没有嘲讽。
黄子华的窘迫写在脸上,“我,我决没有瞧不起你。”“我为什么要你瞧得起呢?你又是我什么人?”秦月的冷静让黄子华汗颜,原本说这句话儿不是应该声色俱厉吗?可从秦月嘴里说出来,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想说…”黄子华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