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弟妹吧?真年轻啊!”黄晓云拉住赵玉芬的手,笑意满满地看着她,那股亲热劲儿让赵玉芬脸上没来由地红了一片,“二嫂!”她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林峰和林洋说:“林峰、林洋,快叫二婶!”林峰忙上前喊道:“二婶好!”林洋也学着哥哥跟着喊:“二婶好!”
黄晓云满脸羡慕地看着两个小伙子,“弟妹啊,他们是你儿子?”赵玉芬指着林峰,“大的叫林峰,快二十了,现在在云阳上大学,小的叫林洋,上五年级。”黄晓云羡慕之色更浓,“弟妹,你真好福气啊,两儿子都这么懂事。”说着,转眼瞥了一眼林佳。
林佳看见母亲的眼神,像是很不服气,气呼呼地喘着粗气和母亲对视,然后转头看向林峰和林洋,那眼神里也有一股怨气。林峰没理睬林佳的眼神,装着没看见,可林洋却被林佳的气势吓到了,不知道这个堂姐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抓着哥哥的手不觉又抓紧了些。
四个人被黄晓云招呼着进了院门,院子里面很大,地面都是用青砖铺就,清扫得一尘不染,围墙被涂得雪白,迎面的墙上绘就着富贵吉祥的彩画。在院子东南墙角处栽有两棵苹果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枝条上坠着些硕大的果实。而靠南的一侧院子支着成片的葡萄架,此时也正挂着一串串紫色的葡萄。
太阳已经西斜,院子笼罩在一片金黄中。楼门口处,走出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林远军认识,正是大嫂李金桃,虽说有二十几年没见,但大致的眉眼轮廓还是太多没变,林远军忙道一声:“大嫂!”声音有些沙哑和干涩。
李金桃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三弟回来啦!弟妹也来啦!”李金桃和赵玉芬是认识的,当年林、李、赵是这村子的三大姓,林家和李家在村子里算是富户,尤其是林家,而赵姓的人多是农民,旧社会也都是林、李两家的佃户。所以,林、李两家一直看不起村里的赵姓人。
当年,林远军的父亲林卓水和赵玉芬的父亲赵全可以说是势不两立。土改前,林家人是村里的大地主没少剥削欺辱赵姓人,赵全在林家当长工,也租种着林家的地,没少被林老太爷吊起来打。
后来土改了,林家的地被分给了普通农民,赵全便发动村民揪着林老太爷和林卓水游街,那段时间林家可是夹着尾巴做人,钱财粮食都上交,连住的老宅子也上交了,一家人窝在村里的小煤窑里度日。
大儿子林远山到二十多了,还没找上婆姨,那时候地主家的小子谁敢找啊,也只好将就着找了同样是地主家闺女的李金桃,这李金桃是李家的二闺女,要说也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阔小姐,家里、地里的活也能干起来。只是长得不好看,眉眼有些粗,左脸上还有块儿青色的胎记。一岁时,找人算过命,算命的说是要克夫的,留在家里也是快二十了还没嫁出去。那时候两家是一样的惨,谁也别挑谁了,凑和着就结了亲。
只是这算命的却是失算了,除了长得丑点儿,这李金桃倒也是个操持家务的好手,这些年不见她克林远山,倒把林远山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村里老人便传出一句话儿,不是李金桃不克人,只怪林远山命太硬,怎么克也克不死。
林红比她妈的反应要快得多,热情地上前喊了句:“三叔!”又对着赵玉芬亲昵地喊:“三婶!”赵玉芬似乎也像是做给李金桃看的,毫不理睬李金桃异样的眼神,笑着对林红说:“你是林红吧?”“是呢!三婶!”林红说着上前扶着赵玉芬的胳膊,“三婶,咱们进屋,爷爷奶奶都在里屋等着呢。”
此时,大门外却有汽车喇叭响,林佳喊了一声,“我去开门!”欢快地跳下台阶,众人便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院门,院门被打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驶入院子。
黄晓云握着赵玉芬的手,“大哥回来了。”轿车停稳,从后排下来一位老人,浓眉大眼,有着很深的眼袋,却是跟林远军酷似,穿着深色西装,配着浅花色领带,有着非同一般的气度,面色上不苟言笑。随后,从司机位上下来一位青年,大约三十来岁,一看便知也是林家人,拥有相同的眉眼和棱角。
林佳上前一把抱住那青年,“大哥,你回来啦!”青年回手爱抚地摸了摸林佳的脑袋,却不经意地看了看林远军一家人,眼神里充满着审视,却没有太多喜悦。林峰感受到来人的目光,倔强地迎向目光,没有退缩。那人见林峰这样表现,有些吃惊,不过也没有多说话。
林远山走到林远军近前,“三儿回来了?”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微笑,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林远军点了点头,“大哥!”林远山欲言又止,很久才说出几个字,“进屋吧!”林远山父子的出现将女人们欢快的气氛压制了下去,众人都沉默着进了一楼大厅。
大厅很宽大,也很高,二层的楼板被打通,从二层的房顶上垂下一盏巨型吊灯,正熠熠地闪着光。而在吊灯下面,是几张巨大的皮质沙发。
林远山脱掉外衣,李金桃急忙接在手里进了旁边的房间。“坐吧!”林远山解开领带,坐在沙发上。女人们会意离开,大厅里只有林远军一家和林远山父子。林远军没有坐,依旧站着,平静地看着大哥。
林远山似乎有些恼怒,不过他也没有发作,“老三啊,咱爸卧床起不来,是他叫老二发电报让你回来的,一会儿他说什么你都听着,不要顶嘴儿。”
刚说到这儿,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老三回来了吗?”只见一位瘦小的老太太被黄晓云搀扶着,从最里面的房间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