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要安排七月诗歌节的彩排,处理五月诗歌比赛的稿件也是我当前的任务。这些稿件像喷泉似的,不停地从诗社的电子邮箱涌出。我忙着将它们编号、记录、再转发给各别部门的主管和评审员。
从这次诗歌比赛的稿件整理中,我惊讶地发现到有很多人不单是很无聊、还精神很不正常。以下是近乎恶作剧的投稿:
《政府的爱》
如果政府是爱它的人民,
我们用不着和一些外来移民
争饭碗、争老公、争奖学金。
如果政府是爱它的人民,
我们用不着在吃咖哩时,
被隔壁刚搬来的新移民投诉味道熏。
如果政府是爱它的人民,
我们用不着在地铁车厢内,
和一些不认同我们的移民背靠背、脸贴脸,站到晕。
《博爱》
我爱我老婆,也爱我小三
还爱小四、小五和小六。
我有颗博爱的心,
却被说成是负心。
这些莫名其妙的参赛稿件,我都不晓得该不该把它们编录在案。最后,还是把它们记录下来,由评审团裁决好了。其实我并不懂得欣赏诗词,总觉得它们要把很深、很复杂的意思浓缩在几行字里,字里行间却总是令人费解。就像古代的文言文,就那几行字,却能将上百上千字的白话文所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就像现代人的长话短说,短话不说。
整理完那些稿件,我百无聊赖地从书橱里抽出几本本地作品,却意外地发现
一本双螺旋线圈笔记本,而它的封面竟写着《石枫随笔》。
我好奇地翻开一看,它的扉页有一首诗,还好是白话文,我还能明白它的意思。
青慈:
我是如此的爱你,爱到忘了自己。
如此遥远的你,只能登天梯才够得上你。
你的双眸是我世界唯一的道理,
你的存在是我往前走的动力。
我的步伐不因你的沉默而停止,
我的存在只为了追随你眼眸里似乎晃过的情意。
情爱里不能计较得太多,
尝试忘了、忘了自己,
直到我愿意觉醒。
但......
我是如此的爱你,爱到忘了自己。
如此遥远的你,只能登天梯才够得上你。
登天梯才够得上你?如此卑微的爱情?第一次,我发现自己也能被诗词吸引,或许是被作者的深情打动?也或许是羡慕青慈有个能忘了自己的爱人?我现在倒想知道为何她会那样狠心地抛夫弃子?难道她的新欢比她的丈夫更情深?
我深吸了口气,再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里面都是一些诗词,旅游诗尤其多(石枫这家伙一定是经济富裕,还能到处去旅游),直到末页的一首诗,让我看了又看:
“如果那一瞬间的开始是于你眼眸中的引号”
。。。和你嘴里的省略号。。。
求你停止你布置你的逗号,
你不经意的罗网
套住了
我
一个顿号
结果引发了一连串的
!惊叹号!
——破折号——
却仍然
无法
画下
句号
我心里涌出了很多、很多的问号!这些标点符号是什么鬼东西呀?这里面,我只认识引号、顿号和句号,可见我的华文程度简直到了要哀号的程度!最后,我只好上网查询了标点符号图表,才明白这些符号的意思。
然后,我又将这首诗细看了一遍,脑子里又天马行空般地想着石枫和青慈的事。怎他把自己形容成顿号?看样子,他仍然放不下青慈。既然有这么多的惊叹和破折,还是没画上句号。他这人对这毫无盈利可言的诗社即出钱又出力,对背弃他的妻子情深义重,如此的好人真是世间少有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刚收到你传过来的参赛稿件,你帮我把它们传给李之,我会把他的email address传给你,王怀不能当评审了,他刚告诉我他有急事得出国一趟。”标点符号的声音。
“好!”我的目光还徘徊在那首诗上。
“你需要尽快安排彩排,最好是下个星期开始。你选两个日子,让那些表演者选其一。”这可怜的顿号。
“好!”
“就这样。”他挂了电话,登天梯去了。
我悄悄地把《石枫随笔》塞回书橱,但心里还是惦念着那首标点符号的诗,便又将那笔记本取出来,把那首诗抄写在白纸上,然后用手机将我所抄写的拍了下来,截了图传给了周曼婷。
很快的,她传来了简讯。
你写的?
不是吧?我哪会有这般的文采?我老板写的。
我就怀疑会是你写的。
哈哈!
他写得真好!很像在写我哩!
你看,他真的好痴情。
跟我一样咯!
你别和他一样了,很苦的!快些和你的要命画上句号吧!
快了!就等你把你老板介绍给我!让我们这对痴男怨女一起天荒地老吧!
我贴了个冒冷汗的表情符号给她,就没再收到她的下文。
收拾了起伏的心情,我又重新开始投入工作,安排七月诗歌节的彩排。我为每个语言区部门建立了群聊,又发了一通自我介绍简讯和一通邀请函,准备等每位答复了后,再决定彩排的日期。
临下班之前,我收到了将近十通的回复简讯,而我共发了三十多通。其实除了那四大主管外,这些表演者不能说是义务工作人员,他们是有拿酬劳的,朗读者五十元到两百元不等,舞者、提琴手各两百元,合唱团也要三百元。
我还没见过他们的表演方式,而且对他们开会时所提到的演出总是持怀疑态度。朗读诗歌再配合些音乐和舞蹈,会有人想看吗?况且,朗读诗歌能做出怎样的表演?又不是话剧或音乐剧,有高潮迭起的剧情、有好几十个来来去去的演员、有专人设计的舞台。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唉!只有几位诗人在唱他们的独角戏!而诗歌本来就是深奥难懂的艺术,就算让我细读,我都无法明白其意,更何况是让我只听朗读者的声音?不懂是我文化水平真的如此之低,还是他们文人的脑子少根现实的筋,我只能对他们的七月诗歌节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