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和小柔见两人出来,忙给二人披上银貂鼠皮轧青丝的披风,又拿了暖炉,递给二人。
锦禾自从出了书房,脑袋里全是苏姨娘的影子,又想到那日无意间在花园听几个粗使老妈子说苏姨娘的那些话。
以前她小的时候,总不明白张承祖为何讨厌自己的姨娘,为什么自己生病难过时总是母亲陪伴自己,而苏姨娘总不来看自己,小柔跟自己说,自己是姨娘生的,可姨娘不疼自己,自己便对她十分不好。这两年慢慢的大了,便有些觉得奇怪,到底是为什么父亲如此讨厌姨娘?问小柔,小柔总是支支吾吾,后来,不经意间,听见几个粗使老妈子说,姨娘是趁母亲有身孕时给父亲下了****,主动爬上床勾引父亲才有的自己,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自己无数次想着父亲与姨娘也是恩爱过的,否则怎会有了自己?没想到,自己的生母竟然是这种不知羞耻之人!那一天,锦禾滴水不进,吓得云氏六神无主,后来,锦清知道了,私下安慰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出身的,嫡出也罢,庶出也罢,我们身上都流着父亲的血,都是张承租的女儿,苏姨娘十月怀胎生下你,没做过半点对不住你的事。至于其他,那是父亲、母亲、苏姨娘三人之间的事,咱们做小辈的怎能去评价自己父母的对错?至于下人的说辞,你又何必在意?只要你自己行得正,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锦禾从锦清安慰过自己以后,心情才慢慢好起,而今日看见苏姨娘看自己时的那种眼神,往事又浮在心头。
锦清拉着锦禾的手一直走到静园,进了琴房,看锦禾还在发呆,便道:“映雪、小柔你们先去隔壁屋子暖和,我和妹妹有话要说。”映雪、小柔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锦清道:“妹妹心里可是无法平静?”
锦禾道:“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锦清道:“你今日看到苏姨娘憔悴的样子与她看向你时眼神中的关爱之情,心里很是怜惜她,对不对?”
锦禾道:“是,平日里我不见她,母亲又待我如同亲生,哥哥姐姐也宠我疼我,有时我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姨娘。”
锦清又道:“你心里虽怜惜她,想去疼爱她,可又想到她曾对父亲做过的事,又十分厌恶她,恨不得自己不是她所生,对么?”
锦禾道:“不错,平日里我养在母亲身边,对母亲所做所为都看到眼里,母亲在锦禾的心中是无可挑剔的,母亲在我心中早已如亲生一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亲娘曾经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伤害母亲,便觉得她不可原谅,不但如此,锦禾还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锦清道:“一个人不能太执着于一件事情,特别还是一件不开心的往事。这样,怨恨就会蒙上你的双眼,这样,人生就会生活在黑暗里,只有在阳光下面才能看见美丽的颜色。所有的事都有两面性,你只看到其中对苏姨娘不好的那一面,所以才会如此偏激。听人说,苏姨娘是她父亲为了前途托人送给父亲的,你想想,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为了自己父亲的前程,去做小妾。这其中的辛酸谁又能知道?苏姨娘进府后,父亲根本都没见她,你也知道,一个不得宠的没娘家撑腰的女人,想在一个官宦之家立足,只有剩下一个孩子,所以她才走了这步错路,可是她也付出了代价,不是么?你站在她的立场想一下,自己不得丈夫的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因为自己行为不端不能养在身边,也不能去看,那又是怎样的酸楚?”
锦禾听罢,一行泪从眼角滑落,道:“这么说,我错了。”
锦清道:“傻瓜,你只是没看明白,没想通透罢了,有何错之有?只是现在,你心结解开了吧?”
锦禾向锦清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姐姐开导,打开妹妹的心结。”
锦清笑道:“好了,别行那么大的礼,想谢谢我的话,不如弹个曲子与我听?”
锦禾道:“遵命。”
说罢,便坐到琴边,十指拨动,一曲百鸟朝凤婉转传出。锦清听着她的琴音甚是明快,知道她确实已解开心结,嘴角微挑,双目微眯,静静地听锦禾的这曲百鸟朝凤。
晚膳的时候,张承祖见云氏总是心不在焉,问道:“夫人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兄妹五人这才注意到云氏的脸色很差,都露出询问的眼色。云氏勉强一笑道:“先用膳吧,用罢再说。”这顿晚膳用的极快,爷几个从没见云氏有过这样的表情。
用过晚膳,一家人都去了书房,云氏见爷几个都眼巴巴的坐在那里等自己说话,叹了口气,道:“苏姨娘下午来找我,说是不跟咱们一起回京城了,要到静月庵带发修行,明日就去。”锦清道:“明日都二十一了,再过几日就到年了,又何必赶到这几日?”云氏道:“昨日她去庵里上香,静月庵里的无念师太告诉她说,要她带发修行免除锦禾的灾难,她说她一日也不能等,明日便去。”
张承祖听罢,叹了口气,道:“让梅兰去庵里伺候,只是带发修行,给庵里的师太说,不要给她法号,她生事张家的姨娘,死了也是。”说罢,便站起身来,又道:“你们兄妹几个去看看苏姨娘吧,就当给她践行,禾儿好好与苏姨娘说说话,她毕竟生了你。”兄妹几个便行了礼,退下了。
张承祖见云氏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芳儿今日怎么了?在想些什么?”云氏道:“只是在想,是不是我害了苏姨娘,我总是希望你只疼我一个,平日里总霸着你,从来都没让你去偏院看过她,也没让禾儿去看过她,我是不是做得很过分?她年纪轻轻地在偏院里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虽说我从来没在吃穿用度上苛刻过她,可是因为她不得宠,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她,而如今又要去庵里修行,我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