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底层干事的人,不知道决策者想啥。你们眼前是非对错都很直白,有经验和知识帮你们判断。他们面对的不确定性太大,很多没有是非对错,这些就能当心灵的锚。你现在不也遇到难以抉择的事了。不说这个了,你想知道啥结果吗?”关疗又说了一通。
“好,你说吧。”
“其实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这个卦非常巧,是旅卦,旅行的旅,去留不用我解释,你懂得!”
“没有别的深意?”
“大多数卦象都模棱两可,需要复杂的联想推敲,你遇到的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清晰答案。我都觉得巧,天意茫茫,凡人无法揣测。”关疗盯着梁仁帆的眼睛。
“这,我得回去再想想。”梁仁帆挠挠头。
“一子棋敲决胜负,十年步履未输赢。”
“老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机会再见了。”梁仁帆感叹。
关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梁仁帆微笑,朋友的挂念已经不需要言说了。
“你世事洞明,我再请教个问题吧?”梁仁帆说,关疗微微点头。梁仁帆继续说:“你觉得人类这次能度过难关吗?”
“这个看造化了,但不管能不能过,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关疗叹着。
“何解?”
“因为社会组织结构被破坏了,今年最流行的美国电视剧‘隐形衣’你知道吧!”
“听说过!是个科幻剧,气氛阴森。”梁仁帆说。
“里面有个概念叫‘现代极权’,政府依靠量子计算机的强大运算能力把社会完全控制,人无法结社,无法了解及传播任何对政府统治者不利的言论。除此之外,则完全自由!”关疗说着。
“有什么关系?”梁仁帆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看看现在中国的状态。”关疗说。
梁仁帆一琢磨,现在确实是量子计算机指导整个社会的生产,而人民的通信自由却被限制,无法相互交流,仔细想想,这个状态确实很怪。
关疗接着说:“其实极权分权本无对错,都是一种组织形式,大家配合就行。极权的最大敌人是管理成本,但现代技术上的优势能大幅降低成本,只是现代人接受了平等自由的现代观念,强行改变的成本反而更高,因此现代极权完全不必担心。但我们度过大灾变后呢?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梁仁帆心中一阵寒意,难道跨过刀山前面又是火海,他呆了许久。抬头看看关疗,对方正在若有所思得看着铜钱。梁仁帆开口说道,“谢谢你,老关,耽误了你不少时间,要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你一紧张就开始客气,没事的,放心吧,我是体制内的人,比大多数人过得好。”关疗继续似笑非笑得说。
“希望你安好,人类安好,我们来日再见!”梁仁帆伸出手。
“来日方长,去日苦多!”关疗微笑着把左手伸了过去,一用力把梁仁帆拽到自己身前,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道一声:“保重!”
梁仁帆走后,关疗又盯着桌子上的铜钱看着:旅卦第三变爻的卦辞是“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是未得先失的坏兆头,自己一开始就刻意隐瞒了,现在想了半天也发现没有好的解释,内心愈加发怵。算了,反正自己也不信,占卦都是先看别人的心思后解卦。他摇摇头,笑了笑,把铜钱收入了口袋。
在回去的路上,梁仁帆突然问司机:“先生,您最近开车,去得地方多,知道哪里还卖蛋糕吗?”
“原来街上的食品店、饭店店都关门了,没有啊!”司机回答,他想了想又说:“我邻居王老太就是做这个的。去问问她,她肯定更清楚。”
见到王老太时,她正在家里,她年纪大了,没有被安排工作。梁仁帆说明来意后,王老太说:“甜品铺我开了几十年了,但都是自己做,同行认识得少,一个月前接到政府通知不开了,我们店员也都散了。不过就是开也开不下去,原料都买不到了。”看着略有失望的梁仁帆,老太又说:“正好上午也有电,我还有些剩下的原料,反正也快过期了,那你陪我聊聊天,我给你做一个。”
梁仁帆很感激,他陪老人说了两个小时话,期间老人聊了聊她的生平,和梁仁帆讲了原料留着是原来准备给孙女做,孙女爱吃她做的甜点。但现在音信全无,没办法联系,估计不到黑珊瑚解决的那天,是见不到孙女了。老人边说边熟练地把面奶油糖蛋等食材处理好,不久烤箱透出了诱人的香味。
今天梁仁帆不辞而别,一整天都没来工作,桑红叶心里有些担心,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吧?难道他就这样不辞而别吗?也太不够意思了!是怕舍不下我才走的这样突然。桑红叶胡思乱想着,要走也起码给我留一份信吧,不会走得这么干净吧!走得像没从出现过那样。桑红叶越离家近越是心绪不宁。
家门口和楼道被打扫得非常干净,虽不至于一尘不染,但比平常煤堆般的地面干净多了。奇怪啊,桑红叶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她咽了下嗓子,她准备开门的手缩了回去,大呼了几口气,镇定后才开了门。
家里暗暗的,窗帘好像都被拉上了,但有股诱人的香气透满了屋子,卧室里有红光闪动。“红叶回来了,挺早啊!”里屋传来梁仁帆的声音。接着梁仁帆走了出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着说:“稍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你留下吧!”桑红叶看见梁仁帆后忍不住几乎就要说出来了。要坚强,要支持小帆,桑红叶心里默念,说道:“好的,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出了门。
大约十分钟后,梁仁帆热情的把桑红叶请进屋里。桌子中间摆着一个蛋糕,四周亮着6盏油灯。“蜡烛不好找,自己做的油灯代替了。”
“又不是过生日,要蜡烛干啥。蛋糕不错哎。”桑红叶走向前,用手挖了一块塞在嘴里,“感觉好几年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小帆,你真有心啊,今天啥节日啊!”
“明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桑红叶背后响起梁仁帆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梁仁帆半跪着,举着一个黑色的小环。
“红叶,我向你求婚。戒指没机会买了,下午找了块较硬的黑珊瑚炭精磨了一个戒指,黑了点,不要嫌弃它,也不要嫌弃我。”
桑红叶拿起黑戒指套在食指上,手微微颤抖,把梁仁帆拉起来说:“小帆,你真好。我们因黑珊瑚结缘,我怎么会嫌弃,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桑红叶眼睛有些湿润,她抱着梁仁帆,在屋子了跳起舞来。
“红叶你答应了?”梁仁帆试探着问。
“哪这么容易!站着别动。”桑红叶边说边用手抓抓衣服后抹着梁仁帆的左脸,很快梁仁帆的左脸黑了一片,桑红叶又用奶油涂满了他的右脸。梁仁帆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只是呆呆站着,桑红叶站远严肃端详了几秒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会后她拉起梁仁帆的手说:“好了,我答应了,你要发誓以后不能背叛我。”
梁仁帆笑着说:“好的,我发誓,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爸爸说他们准备好去江苏乡下了。”桑红叶突然说。
“诶,那不错啊!你也去吧,那里条件好些,我更放心。”梁仁帆停了停,握着桑红叶的手郑重地说:“一定,一定要活下来!”
“你也是,我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桑红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