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误会吗?”沙利叶冷笑,“你出现以后,殿下就心神不宁。你敢说不是故意的吗?”
在地狱,难道就没有谁相信她只是单纯来寻找莉莉的吗?清弦握紧双拳,随即松开,只见她一眨眼睛,笑得漫不经心,眼眸深处却有冰霜凝结:“这个玩笑有些冷呢。”心神不宁吗?她又何尝不是。
沙利叶上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只手掌的距离。而清弦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后退,只是直直望着他,脸上淡淡的神情不曾松动分毫。
“我会为了我们的自由,为了梅丹佐殿下做任何事情,包括杀了你。”他郑重其事,像是在宣读着某种神圣的誓言,眼中的光芒坚定不移。
清弦挑眉,轻笑起来,也毫不示弱:“你杀不了我,他也不会让你这么做。”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可她并不想深究,这终究不是她归墟城九城主的事情。而且,她早已言明与地狱再无纠葛,沙利叶所忧心的并不成立。只是,这个时候的清弦忘记,她所想的并不代表着别人,至少沙利叶不是这么认为的。
“你说的不错。”沙利叶冷月般的面容浮起一抹莫测的笑容,“但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什么?”琉璃眸子蓦然睁大,随即听到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她呼吸猛然一滞,低头看向沙利叶胸口,那里,黄金色的匕首深深刺入,柄上的六芒星犹自泛着金光。边缘处,黏稠的血液浸染白袍,在黑暗中仍是那么突兀的颜色。
拔出匕首的刹那,鲜血喷涌,在白袍上晕开一朵艳丽的花卉。血溅在清弦的手上、衣裳,还有脸上。她秀雅的面容满是惊愕,不敢置信地看着沙利叶:“你疯了?”
滴答!滴答!喷涌而出的鲜血浸透白袍,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之上。整个过程,沙利叶的面容波澜不惊,只在拔出匕首的刹那闷哼了一声。他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后退着与清弦保持一步的距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冷月面容惨白惨白。修长有力的手扶住长廊的扶手,他低下头去,让浅蓝色的短发遮住半边面容。
清弦僵直地站在原地,只觉寒冷自脚底上蹿。“咣当!”匕首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后退几步,立刻决定离开此地。然而,转身的刹那,她再次僵住。
一袭黑色风衣的路西华从走廊尽头走来。完美得没有瑕疵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而那对狭长黑眸中的冷光犹在夜下闪烁,愤怒和失望流转其间。惯有的似水温柔早已凝结成冰,他从黑暗中走来,与她擦肩而过。
什么叫做心凉?这一刻,清弦实实在在感知到了。她想,此时此刻,自己的脸色定然非常难看。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底线,而路西华的底线便是那群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她能说什么?在这里,只有沙利叶和她两个人,谁又会相信沙利叶是自己捅的自己?
“沙利叶。”路西华扶住胸膛剧烈起伏的沙利叶,手掌贴在对方胸口,柔和的白光萦绕指尖。忽的,他面色一沉,眼中的冰冷更甚,扶着沙利叶的双手不也颤抖起来。
沙利叶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颤抖,艰难地抬起左手,握住路西华贴着自己胸口的手。他摇摇头,声音虚弱:“殿下,再见了。”说完这一句,他的呼吸更加急促,而胸口的血也流得更快。
他的世界开始模糊摇晃,耳朵里更是雷鸣一般。身子一软,他顺势倒在路西华怀里。殿下,沙利叶就要永远离开您了,可我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沙利叶闭上浅金色的眼睛,神情安详而坚定,带着英雄的震撼力和悲剧色彩。
沙利叶死了,死在黄金匕首之下,死在圣堂与地狱的暗斗之中。
他的温度在慢慢流失,路西华收紧双臂。不知过了多久,沙利叶的身体陡然散发出灼眼的白光。那浅蓝色的短发和冷月面容渐渐模糊起来,光芒中,他体内的灵子一点点溢出。而他的身体也随着夜风如烟尘般消散在万魔殿上空,独独留下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和大理石上一摊显眼的血迹。
黑曜石般的狭长黑眸注视着手中的衣衫,幽深的眸色也遮不住眼底的沉痛。他十指收拢,缓缓站了起来,背对清弦,喑哑的声音冷漠:“你忘记我们的契约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过身来,黑色风衣迎风而动,幽深眸底是狂乱的怒焰,似要将一切焚毁。空气一瞬间凝滞,随即灵子激荡旋转着肆虐,他的强势而狂躁灵压直直压过来。清弦呼吸陡然一滞,那一刻,她脑中空白一片。只见她瞳孔微微一缩,脖颈已被他扼住。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微弱的光芒下泛着如玉光泽,他低头,目光深沉而复杂:“为什么?沙利叶妨碍了你什么?”
秀雅的面容一白,强势的灵压死死地压制着,只要对方一用力,她或许就命丧九泉了。他动了杀机,可是,她的话他会信吗?清弦的目光越过路西华肩头看向那柄匕首,神情波澜不惊:“我没有违反契约。”
黑眸中的光彩散开,手指缓缓收拢,冷然道:“是啊,我忘了,沙利叶还算不上地狱的公民。九城主自然是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的。”那声音优雅低沉,含着愤怒,含着沉痛,更多的是失望。
不相信啊。原来,我们只见的信任真的所剩无几。清弦琉璃眸子暗淡下去,颈间的痛楚和窒息感让她原本淡然的面容扭曲起来。她从未感觉到现在这样的冷意,漂亮的眼睛直直望着路西华,好似在询问:“你真的要杀我吗?”而后者,眼中的星辰飘摇,紧紧抿着双唇,手却并没有放下甚至不减分毫力道,就那样一分一分掐紧她细嫩的脖颈。
黑夜下,他身上的玫瑰香味似有若无。清弦等了片刻,却不见他松手。抬手握住他的手背,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在夜色下若隐若现,声音断断续续:“陛下杀我之前是否该先告知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