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不同,这一次没有了商队伙计和运货的大车,他们每个人都是骑马赶路。
这个时候就看出身为一个导演可以多掌握几门技能的好处了,靳少兰虽然马术平平,靠着契约者数据化身体骑马时每一刻都能发挥出最佳的骑术水平,还有远超常人的恢复力,他虽然是个文质彬彬的施法者倒也还是可以跟得上众人的行程。
不知是看谁的面子,从乌姆巴出发的时候军务官还额外拨了五匹马供他们换乘。这样一来始终有马可以得到休息,轮换乘骑的情况下,赶路的速度也可以获得提升。
两天后,一行十五人照例在野外扎营,天黑以后,靳少兰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诡秘的视线。
有某种“生物”,或者,“死物”,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那是一种险恶,冰冷的视线,无由地让人联想到屠夫在购买农民出栏的牛羊时那种评估,那种想把你全身上下的零零碎碎全部放到秤上去过磅估价的视线,充满了赤裸裸的功利性而又带着某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靳少兰心头一颤,一股凉气从背后冒了上来。他想起了观看《生化危机》3DMax场时的体验,当僵尸拖着迟缓而坚决的脚步向女主角爱丽丝围上来时,他从他们——也许应该称为它们了——眼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视线:
不是对血肉的渴望,贪婪,而是冷漠地评估着将眼前的肉体撕碎,嚼烂,从喉管吞噬下去吃进胃里面能给自己提供多少能量继续活动:她在它们眼里不像是“食物”而像是供给机械的电池、柴油这一类的东西……
“该死,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杰克抖着膀子小声骂道,他也察觉到不对了。
虽然感受不到那道诡秘的视线,但从视线出现起他便感到了一股寒意。怪异的是他的感知非但并不低,反而比靳少兰还高上1点,两人低声交流后也只能暂时认为那潜伏在暗处的某种“东西”的视线能被靳少兰察觉到,跟他是一名施法者有密切关联。
就连比尔也一反寡言少语的常态,和两名契约者一起小声交流着。剩下两个新来的冒险者实力稍低,就在他们交流时负责警戒。比尔的感知在几人中应该最高,对他而言这样的“窥视”甚至已经不再是窥视,而是犹如一个满怀恶意的人或一头饥饿的野兽就站在背后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
这个时候就看出为什么出门在外的旅人大多是像尼斯商人那样组织一支庞大的队伍,再不济也要像那两父女的的商队那样规模还要加上护送的人手才敢上路。
来的路上一行人在那个外号“疾风”的什长喝令下,一到晚上宿营就按照军中的规矩把拉车的马匹也从车辕上解下来,货车绕着营地围成一圈,营地周围又点了几堆篝火,马匹和人则都在最内侧的圈子。
这样一来守夜的只需要坐在车顶眺望外围的一圈火把,只要哪一堆突然熄灭就马上大声示警,而即使夜里真的发生什么情况,大车也能作为缓冲。
眼下他们却是只能搭起帐篷后把马儿拴在一边。
火光陆续燃起,但这一次篝火没能给他们的内心带来温暖。
隔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众人默契地上马疾驰,奔驰到天擦黑才停下来。以什长“疾风”费玛为首,每个人都是快马加鞭,连午饭都是放慢了速度在马背上草草解决的。这样的奔驰让靳少兰开始感到吃不消,他尽量用沉默来应对这一切。
这不是“疾风”第一次在乌姆巴和罗安德之间赶路,他带领众人一路疾驰,就这样兼程赶路,等到天擦黑时终于让他在一处山坳当中找到了个记忆里的岩洞。
在这个世界,骑马赶夜路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速度过快,很难即使发现前方道路有什么状况,就算发现了也几乎没有时间来调整避开。
而高速奔驰又会导致另一个无法避免的危险,就是马一旦失足踩进了凹陷或是撞到了障碍物,后果轻则是连人带马摔飞出去,重则都是一发力马腿就十分干脆地咔嚓折断,骑手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所以古代中国也好,中世纪的欧洲也好,才会产生了“绊马索”这样的战术。
基于这样的原因,当确认找到了目的地,老练的“疾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路基本上都靠近河流或小溪这些水源,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他赶紧分出了两个有经验的士兵和战斗力最强也最擅长警戒的比尔一起抓紧时间去饮马,好赶在天黑前将那些跑得又累又热的牲口牵进洞里休息。
“疾风”自己也指挥着其他人在这处易守难攻的地形扎营,在洞口布置了一圈简单的栅栏,然后分批照料马匹、吃东西、休息,每次都有三分之一人手在警戒。每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但都做好了准备。
当夜,诡异的视线又出现了。果然,尽管依然飘忽不定,但它没有办法从背后的岩洞后面后面穿透过来。视线的“主人”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一次,不光是比尔和靳少兰,队伍里的杜内丹人士兵也感觉到了。已经被牵进岩洞里的马匹也不安起来,纷纷骚动地转圈打着响鼻,蹄子不停地在地面上刨着土。看得出来它们也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怖正在慢慢逼近,进而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惧里面。①
对于熟知《指环王》剧情的靳少兰来说,这实在像是原著里描写的戒灵“纳芝戈尔”来袭。
但这完全没道理!
虽然按道理说,这个时代的纳芝戈尔应该还没有变得在尘世中只剩下一个影子,仍然是活生生的人,但这也只是靳少兰个人的想法,在原著之中对他们眼下这个时间点的情况叙述得语焉不详,所以不代表一定如此。
而他们契约者现在身处的更加不是小说或电影之中,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就更加不能武断地把推测当成事实。
问题是,为什么?在他看来,戒灵完全没有攻击他的理由。
他们是彻头彻尾忠于索隆的,而那位迈阿尔,对他明明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还有着一定的善意。
也许……
不知不觉之间,疑虑的阴影悄然蒙上他的心头。
……也许那一位的目标不是他。也许对他的善待和之后要采取的举措在那一位眼里看来完全是两件事情,互不相干。
……“欺诈者”索隆。(Sauron the Deceiver)
当他以满怀善意的姿态与精灵、与努美诺尔人接触的时候,他内心早已打算好了对付他们的阴谋诡计,说不定这一次……
靳少兰摇摇头,将这些杂念纷纷挥去。
一方面,即便这些顾虑都是真的,对于众人眼下的处境也完全没有帮助,九大戒灵之一也好,别的什么格外危险的存在也好,他们能够选择的唯有一战而已。
另一方面,是他选择了那位阁下。
而不是那位阁下选择了他。
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况且……但凡亲眼见过那一位,就绝不会相信他会选择卑鄙,尽管堕落,他仍然秉持着身为神灵的高傲。他是不屑于如此的,如果他想要摧毁你,那么尽管玩弄手腕,他依然会堂堂正正地摧毁你,他的手段堪称“阳谋”,让你自己踏上毁灭的道路。
他靳少兰对此深信不疑。
面对令人生畏的未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泽普马特狡诈的小眼睛看看黑暗深处,又看看他。他举起右手,指尖升起一道晦暗的紫火。
远处篝火的火光所不能及的黑暗之中,有一双又一双幽绿的眼睛次第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