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个十人队的杜内丹人们就吃惊的看到他们的精灵盟友挽起衣袖,头发也在身后打成辫子,站到了灶台前。酒馆老板和胖胖的老板娘光是听着他的思路就已经倾慕不已,请求务必让他们帮忙打下手。
身为大吃货国的一员,但凡自己有下厨的水平,多数人在类似的场合都会有“放下,让专业的来”的冲动。而努美诺尔人的口味也并不单一,或者说热爱生活爱好新奇的他们对什么口味都乐于尝试一下,所以靳少兰也没有原本在现实世界时烹饪一桌中华美食外国友人却吃不惯的顾虑。这里的不少食材品种和口味都与现实世界略有不同,好在尝过老板准备的调料之后他觉得大致做几个宫爆鸡丁、软炸里脊、蒜蓉扇贝、开水白菜之类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到底这还是托他们自己的福,他们努美诺尔人连用宝石、魔核驱动的船舶发动机都制造了出来,烹饪工艺/工具的发展实在也算不上多奇怪。要是给他们时间,没准儿努美诺尔还能发展出类似大吃货国那样成体系、完全渗入文明肌理的饮食文化呢。
很快,当洋葱爆锅那能从鼻翼直钻进心里勾起食欲的气味从灶台边飘过来,当辣椒和胡椒的辛辣混合起了花生特有的浓香,当鲜艳诱人,色、香、味都给人层次丰富的享受的鸡丁被老板端上餐桌,士兵们全都不约而同吞了一口口水。
彼此虽然有着隔阂,想法、目的、交情也各不相同,此刻围坐在餐桌边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就连吸着鼻子靠近营地的传令官也是如此。
“原来你们在这儿享受啊,我的兄弟。我怎么从没发现阿罗的老婆有这份手艺?”他羡慕地直抚下巴上的胡茬,“找你们还真不容易。说正事儿,和你们一同打罗安德回来的,寻风者……寻风者阁下,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
……我们应该告诉他“那边炒菜的就是”吗……=。=
在什长下定决心“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这种事还是让自己这个领头儿的挺身而出之前,大步跨过树枝栅栏的传令官和从灶台前转过身来的靳少兰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
看着对面那位衣袖高高挽起、头发也打成辫子的精灵,传令官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一份卷成卷轴的文书无声无息地从他手里滑了下去。
“……啊,”同样愣了一阵的靳少兰在回过神来之后说,“我本来想问你们能不能吃辣……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当拿着文书卷轴展开也不是不展开也不是最后破罐破摔地塞到靳少兰手里,向他宣布“阿-法拉宗陛下希望召见你”的时候,倒霉的传令官先生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尴尬过。
现场尴尬到大概只有重新回到木桶里那条五斤重的黑鱼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喜悦。起码今天晚上,它不用知道美味的水煮鱼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就连靳少兰本人也十分尴尬。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成为“本日话题”的事就连阿-法拉宗都听说了。
并且这位陛下显然对此颇为好奇,以至于下令召见想瞧瞧他本人——本精。
他对此充满期待,甚至可以说期待已久——但是,不是这种场面下。
更不是因为这种原因。
但是谁能拒绝人王呢?
********
当靳少兰含笑站到了努美诺尔人那顶装饰着黑铁,白象牙与黄金的素白四角王帐前时,夜色已经降临了乌姆巴港。王帐入口处的帘幕被两名容貌英俊背脊笔直的卫士分左右挑起在长枪上高高打开,因此在大帐内的众人眼里,这个脸上含笑的精灵犹如是从夜色之中走出。
“至高的霸主,”他说,甫一进帐便低头俯首:“贤明的圣君,
“承蒙您的召唤,我觐见您;敬畏您。
“为您献上
“万千祝福。”
将右手覆在胸口,他笑容满面,恭敬鞠躬。
当他低下头去,他感受到身上投来了一道如同能一直看透到人心里、让人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雪之中的,咄咄逼人的视线。
这就是人王法拉宗·卡莱昂。
——“金袍”,阿-法拉宗。
此刻的他已经经过简单的沐浴更衣将自己重新拾掇得清爽利索,依照他的要求,王庭的女官为他找了一件红色的长袍——努美诺尔人的审美和精灵接近,衣着喜好白色、绿色、褐色这样更加自然、端庄的颜色,区别只是他们十分崇尚金色,但是关于她要如何去寻找一件红色长袍的难度和花费的工夫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对靳少兰试探性提出的这个要求她只是点头称是并在其后带来了而已。在靳少兰左臂的臂弯里还抱着一具银白色的竖琴,也是女官见到林德拉尔送他的礼物后摇头不语自行找来叫他换上的。
“用不着那么多礼,”
人王中气十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反正你我皆知那全都是假仁假义。”
靳少兰心头一突。还没等他多想,从低着头有限的视野里看到黄金权杖在人王的脚下顿了一下,下一刻,镶嵌着祖母绿的杖头直挺挺地迫近指向了他:
“让我们面对面的,不掺虚情假意直截了当的交流吧!——我的‘首生者朋友’。”
哪怕对这一刻做了大量设想,靳少兰还是没有料到阿-法拉宗一上来就如此尖锐。他脸色变了变,吸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来。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对方。
和靳少兰初入阿尔达世界、见到他当众发出“征服”宣言的那时一样,阿-法拉宗高踞宝座,还是在白色袍子外面罩了一件夺目的金袍,然而,更夺目的也仍然是国王本人。在他身后左右分开依然站着数名重臣,只是数量比那天少了一半有余,仅剩四五位还在王帐之中。
即便如此,人的视线仍会第一时间聚焦在这位正中间端坐的中年人身上,令剩下的其余人等均在第一时间在注意力中被忽略成背景。
法拉宗国王是个颧骨极高,脸颊深陷的中年人,面皮焦黄,阴鸷、刚愎的双目熠熠生辉。近距离地看去,他不仅如夏日的骄阳般炽烈夺目,同样也如夏日的骄阳般无情地放射着酷烈的光,和热。他仍然束着胸甲和左侧的肩甲,即便在这个时间,他依旧没有卸下武装。
因为极为高大,现下这样坐着时的国王反而给人以更强烈的压迫感。而这样一位王者,他的目光正毫无遮挡地落在靳少兰身上。与他对视,靳少兰只觉那种沉重、独断的威严一下子压了下来,他额角冷汗瞬间涔涔而下,几乎艰于呼吸。